寶豐院裡, 寶雪把薑氏派來取衣裳的捧露拽到一邊打探。
捧露隻咬著嘴唇搖頭,一直餘光盯著她們的寶年噌的一下站起了身, 把剛疊好的衣裳摔給一邊的小丫頭,冷聲道:“寶雪你也多餘問她, 人家可是碧華閣的人呢!”
捧露被寶年摔嗒得滿麵通紅,急急道:“我是真不知,大少爺那臉色連我們大奶奶都沒敢上前, 我又如何得知?”
寶年剛要回嘴, 就被寶雪使眼色給瞪了回去。
“我們也不問彆的了,”寶雪拉著捧露的手語重心長道:“隻是四少爺這晚膳總是要用的, 怎麼我們送去的膳食倒給攔在門口了, 他這剛病了,身子骨還沒好利落, 人又這麼小,哪受得了挨餓?”
寶荷也在一邊哽咽道:“我們四少爺自小就有胃疾,這麼精細的養著還時不時地鬨上一回,這要是餓出個好歹,可是要落下病根兒的,你們碧華閣還能落著好不成?”
寶豐院的幾個大丫頭這個□□臉那個唱白臉, 你一言我一語地把捧露擠兌的臉紅脖子粗。
“那......那我再去回給我們奶奶.”
捧露出去之後,寶年狠狠朝外啐了一口。
碧華閣居然還請上家法了,老爺再怎麼打那也是父親管教兒子天經地義, 葉侍郎和葉夫人都好好在府內呢, 這碧華閣把人拘了去請家法算怎麼回事, 哪家兄長教訓弟弟不得知會高堂,拈輕拿重,大少爺倒好,也不知這回給打成什麼慘樣子,居然讓人把碧華閣給守了起來,連她們都不準進去伺候。
平日裡她們寶豐院和碧華閣走動的是勤快不假,但要說寶豐院下人對碧華閣心裡沒有怨懟也是不能,老爺如此偏心,這麼些年,外院兒的好東西流水般抬進碧華閣,當人眼睛瞎了都看不見不成,都是府裡正經的嫡子,憑什麼呢?
葉府的下人們當著她們的麵不敢怎樣,可哪個私下裡沒有指指點點嚼過舌頭,還有那更醃臢的往府外去傳她們四少爺如何頑劣不堪,名聲都毀了去,這也就是個哥兒,若是個待嫁的小姐,指不定就抹了脖子一了百了了。
隻是被遷怒撞了槍口的捧露也著實冤枉,大少奶奶和大少爺感情是好,但是大少爺頭回發了這麼大的脾氣,她們奶奶半分也不敢逆,彆說求情了,就連商量著把寶豐院的人送進去伺候被大少爺駁了,大少奶奶也沒敢說個不字,後來愣是嚇得躲去了內室,派了個姬妾過去服侍。
這碧華閣給守的鐵桶一般,寶雪幾個和月亮門守著的婆子們求了半天,連塊茶點都沒送進去,氣得寶年回屋就抹了淚,恨道以後再不去碧華閣了,犯人做牢還能探上一探呢,這大少爺是把四少爺給拘起來上了大理寺的獄刑了嗎,竟不敢讓她們看上一眼。
其實葉勉這回倒沒受什麼皮肉之苦,葉璟對著他下不去手,氣得一甩袖子走了,獨留他在書房反省,不一會兒他二哥葉遠卻進來了。
葉遠是他庶出的兄弟,平日裡並沒有多親厚,隻不過他的姨娘曾是邱氏的舊婢,葉遠又打小就跟著他大哥,葉勉在邱氏那裡見到他的次數倒比其他庶兄多一些。
葉遠把他扶了起來,又親自打了水給他擦臉擦手,葉勉和他到底不熟,坐在裡間兒的榻上,有些不自然的閃躲。
葉遠倒也不在意,隻笑了笑便從懷裡取出個油紙包遞到他眼前。
“吃吧,我院兒裡小灶做的,還溫著。”
葉勉鼻翼翕動,不自覺的嗅了嗅,一股奶香味透著油紙散發開來鑽進鼻腔,腹內適時地轟鳴了一聲。
葉遠輕笑了下,幫他把油紙剝開,喂他吃了一塊兒。
羊奶八珍糕,暖胃又管飽。
“謝謝二哥。”
就著葉遠的手吃了一半奶糕,“大哥呢?”葉勉想了想終是抬眼問道。
葉遠拍了拍手上的糕點碎屑,小聲道:“氣大了,臉上能刮下二兩霜來,在妾氏那裡摔了套杯子,那姬妾還悄悄叫了大夫從碧華閣側門進來,據說是頭風病犯了。”
葉勉心下一凜,“這麼嚴重?”
“他隻氣你不惜命。”
葉勉低下頭,嘴裡的奶糕都咽不下去。
葉遠笑著撫了撫他的腦袋,道:“倒不用自責,認真領了罰就是。”
葉勉抬頭,“大哥要罰我什麼?”
“剛剛他問你的《孟子.儘心》上篇,要你抄上一千遍給他。”
葉勉抬起爪子撲棱撲棱耳朵,怕是聽錯了問他:“他說多少遍????”
“一千遍。”
葉勉深吸了一口氣,呐呐道:“這我得抄上多少日子啊?”
“抄多少時日交與你自己定奪,大哥他停了你的月錢,賬房那頭也打過招呼了,沒大哥的牌子不準支錢與你,他什麼時候收到你的千篇抄文,什麼時候恢複你的月錢。”
“啊????”葉勉睜大了的杏眼裡毫無靈魂。
葉遠又繼續道:“還派人去了你的寶豐院,把你的錢箱子收了,過會兒你讓院裡管賬的大丫鬟跟我過去核對下賬目。”
最後一條路都給堵了,葉勉回過頭半邊身子趴臥在榻上,虛攥起拳頭“咣咣”砸床。
“我死了,死人抄不了文章!讓娘再去給他生個弟弟去抄吧!”
葉遠頓了頓似不落忍,又說:“大哥還說,那一千篇要前後書法漸漸有進益才算合格,否則要罰你重抄。”
“!!!!!!”
端華公子,真是好狠一男的。
葉勉撅在那裡一動不動,心裡卻暗暗下了決心,往後闖了禍他定跑去他爹那裡自首,便宜爹頂多對他進行物理攻擊,他哥居然對他實施心理摧殘和經濟封鎖,這誰頂得住啊!
第二日一大早,葉勉也沒用人叫起兒,卯時自己睜眼,一骨碌爬下床,乖乖地用了大嫂讓人送來的早膳就匆匆趕去了國子學。
國子學裡,魏昂淵幾人見到葉勉囫圇個的來上學,還挺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