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勉樂顛顛地把抄文藏於衣襟內跑出水榭,祁昱站在風亭裡,咬著嘴唇一直等葉勉的身影消失在回廊裡才收回目光,從袖子裡掏出一支鎏金的球形手爐,小心地摩挲了兩下。
隻是這仿稿卻終沒能交出去,這些時日兄弟倆已經不肖之前那般親熱,葉璟頭回和他發了這麼大的脾氣又罰得他如此狼狽,葉勉雖不至於記仇,但到底心裡有了些芥蒂,見到葉璟總是彆扭,不知該說些什麼,而葉璟待葉勉更是冷漠,放了旬假也不會如以前一般把他接去碧華閣小住,連去正院給邱氏請安遇上了也是看都不看他一眼,葉侍郎見到他好歹還鼻孔出氣哼哼兩聲。
散學回了府,派了小丫鬟去碧華閣打探了好幾回大少爺在做什麼,看著心緒如何。每回得了回複,葉勉就捧著仿字在地上踱步轉悠,轉得寶雪幾個眼睛都花了,他也沒邁出寶豐院一步。
夜裡仰躺在床上,葉勉在帳子裡重重地歎了口氣,罷了,既認了罰,他自己抄了便是,如若對抗葉侍郎一般不認罰,他何必吃了這麼些日子的苦頭,什麼罰字罰銀錢,他早撂了挑子躲丞相府去了,抓回去也不過就一頓打。
如此這麼著,這罰文葉勉一抄就抄到了端午,端午那天,國子學隻午前半日的課程,午後便可休沐。
因是節令,葉勉上學之前先去邱氏那裡問安,邱氏那裡站了滿地滿院子的人,各房的姨娘和年歲小的庶弟庶妹也全都在。
見葉勉來了,姨娘們趕緊推子女們給葉勉見禮,葉勉點頭笑了笑算是回禮。
邱氏滿臉笑著把他拉了過去,仔細地摸了摸他身上的穿戴,又親手給他剝了顆蜜棗粽子,置在鋪了層糖碎的青花山水瓷碟裡,盯著他吃了才笑著打發他快去上學。
哪想平日裡最不愛吱聲的六姨娘卻張嘴攔了一句,邱氏回頭覷了她一眼,六姨娘帶著三姑娘上前,三姑娘手裡捧著個秋香色的荷包到葉勉跟前兒,仰著頭喏喏道:“四哥,這是我做給你的端午荷包。”
葉勉微微詫異,他自打來了這裡便不怎麼和庶兄庶妹們親近,倒不是有意如此,而是他來這裡沒多久就上了國子學,平日裡碰麵機會都少,他們見了他又大都拘謹,葉勉見了便也隻點頭便罷。
六姨娘趕緊笑著輕聲解釋道:“韻姐兒手笨,女紅還做不好,隻裡頭裝了驅瘟辟邪的的□□和芩草,倒能放進書袋裡。”
葉勉看了看才八歲大的小姑娘手裡捧著的荷包,針腳確實有些毛躁,不過一看就不是丫鬟代手的,葉勉趕緊接了過來親手係在腰帶上。
韻姐兒抿著嘴笑了,同葉勉一樣的兩個小梨渦在嘴角邊輕現,葉勉沒忍住摸了摸她發心,又將自己腰帶上係的鬆翠玉環解了下來遞給她。
“多謝三妹妹,荷包很好看,我很喜歡。”
葉韻耳根都紅了,看了一眼六姨娘,那邊邱氏倒是展眉笑開了,道:“韻姐兒快接著,你四哥那裡的東西可不好得。”
六姨娘舒了口氣,推了三姑娘一把,也衝葉勉微微一福身,“倒饒了四少爺的好東西。”
葉勉看著葉韻笑說:“我休旬假的日子你可都知道?讓你奶娘帶著你還有你六哥來寶豐院找我玩可好?”
葉韻的六哥也是六姨娘的孩子,和葉韻是雙胞胎,六姨娘趕緊把六少爺葉楓也拽了過來,葉勉又和葉楓說了兩句,便問邱氏:“娘,這種荷包可還有沒有,我想送人。”
那邊邱氏還沒答話,六姨娘倒是趕緊點頭,“有有有,四少爺若不嫌棄,我那裡倒是還做了許多,是我親手縫的,倒能見人。”
四姨娘也站了起來笑道:“我前段時日無事也做了一針籮,我這就讓人給四少爺取來。”
邱氏抿了口茶:“你六姨娘的女紅最是了得,若是送人倒比彆人的好。”
葉勉挑了幾隻顏色好的荷包帶去了啟南院。
課鐘未鳴,啟南院學屋裡人還沒到齊,葉勉蹲下身子親自給陸離崢係了一隻黛紫色荷包,陸離崢樂得嘴巴都合不攏,站起身子四處炫耀,啟南院學子紛紛撇嘴,調侃葉勉實在偏心。
哪想葉勉又從書袋裡掏出幾隻來讓他們選,啟南院的小公子們才紛紛開懷,各自選了個喜歡的戴在身上。
最後葉勉手裡還剩下一隻,陸離崢拽了拽葉勉的袖子,又往坐在他身後的榮南郡王那裡使了個眼色。
其實葉勉打一進屋就看見莊珝了,這人也無法讓人忽視,隻是現如今葉勉看到他就心裡厭煩,便連見禮都沒做,隻當沒看著,本以為他還會找他麻煩,哪想到這人就像根本不認識他似的,眼皮子都沒朝他抬,隻坐在那裡靜靜看書。
陸離崢朝葉勉使勁眨了眨眼睛,又使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葉勉撇了撇嘴,把最後一隻荷包扔回書袋,哼道:“就算不是什麼金貴的東西也不能隨意給人糟蹋,萬一又被人一刀割了,我找哪個說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