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輝軒各種都隨著小主子歇下熄了燭火, 倚濃在內室的香爐裡多扔了半塊安神香的香餅, 又前後掃了一眼, 見四處都是妥帖的, 便轉身端著青銅燭台輕手輕腳地去了西次間兒。
倚翠正坐在裡頭卸著青玉耳墜, 見倚濃進來了, 忙輕聲問道, “可睡下了?”
倚濃掩上門坐下歎了口氣,小聲道:“帳子裡烙餅似的翻騰了許久, 才消停了,我怕驚醒他, 沒敢去瞧。”
倚翠冷著臉朝地上輕呸了一聲, 不樂道:“我看寶年她們罵得極對,什麼黑心肝的狗奴才,也敢挑撥起主子來了, 還侯府調.教出來的, 什麼玩意兒!”
倚濃趕緊搖頭阻著倚翠,“你怎地也跟著瘋起來了,還嫌不夠亂不成?”
“我隻私下與你說,”倚翠翻了一眼道, “我自是知曉要攔著那幾個寶丫頭,隻是如今碧華閣那起子也當真是氣人,這也就是咱們四少爺沒因著這個被責打,不然我第一個去鬨去,都是奴才, 誰還不會拋了臉麵叫屈不成?”
倚濃也長長地歎了口氣道:“再看吧,隻這回咱們主子確實被人拿住了說不清的錯處,明兒你再與院子裡上上下下都囑咐一嘴,把火氣都收起來,夾著尾巴一段時日才行,彆給少爺添亂,這孩子心重,承不得這個。”
倚翠虎著臉捏著手裡的玉墜,卻也不得不點頭,咬著嘴唇道:“主子們都好好的,隻碧華閣裡那群殺千刀的黑心爛肺!”
“又哪隻是那邊的過錯,你當咱們院子裡這些個小姑奶奶們都是省油的?”倚濃覷了她一眼,小心道:“你也知道,咱倆還在正院兒服侍之時,那寶豐院就已與碧華閣積了怨的,隻那時候咱們四少爺還小,碧華閣是府裡長房,又儘得好處,自不會想那許多。”
“可如今,”倚濃挑眉道,“咱們少爺愈來愈大了,老爺又疼他,往常旬日裡儘往碧華閣抬東西,如今卻一多半兒來了咱們瑤輝軒,碧華閣那頭自是心裡要有的,就算之前能忍,現下大少奶奶有了身子,那肚子裡頭可是長房的嫡長子,主子心思我們不敢猜,侯府陪嫁過來的那些心腹下人又如何忍得,自是認為葉府的幺子在與他們那頭的嫡長孫爭搶。”
“我如何又不知這其中道理,隻她們也不儘因著這個,”倚翠撇了撇嘴,“我聽底下經常往那頭跑的小丫頭與我碎嘴,倒也與大少爺有關?”
倚濃一愣。
倚翠從鼻子裡輕哼了一聲,“大少爺疼咱們主子是比老爺還厲害些的,說是兄弟,卻也作幼子一般教養了,可大少奶奶有了身子後,咱們主子因著酸醋與大少爺鬨了兩回口角,有一回倒是在去尚陰的路上,隻聽下人們傳著,說咱們主子鬨得厲害,大少爺哄了一路好些天,又許了他以後更疼他些,兩兄弟這才收了場。”
倚濃一愣,口裡“嗐”了一聲,“怪道那頭自他們兄弟二人打尚陰回來,就與我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我還以為是因著大少奶奶有孕,大少爺卻陪著四少爺去踩山水,原倒是因著這個。”
倚翠點頭,翻了翻眼皮道:“所以我也沒束著咱們院子那些個厲害的,以後本就是兩房的人,怎能讓她們欺了去,日後四少奶奶進了門兒那還了得?”倚翠說到這裡歎了口氣道:“倒不知夫人最後給主子定個什麼樣的,聽正院裡說這些時日儘往那高門上看,倒是要比那永威侯府還要強上一頭的模樣。”
倚濃與他點了點頭,小心道:“說是不少公侯世家的夫人相中了咱們主子,如此怕是真要壓那院子一頭了,府裡的東西就這麼些,也不怪永威侯府現下就急了眼,要給肚子裡那團肉去爭。”
倚翠“啐”了一口道:“爭就爭,哪個還怕了她們不成!”
倚濃倚翠在西次間兒悄聲聊了小半宿,第二日早早就睜了眼伺候葉勉起床上學。
葉勉沒大精神,鬱鬱地用了些朝飯便去了國子學,寡著臉上了一天的課,散學後急急趕回府裡,打聽著他大哥已急急從外縣趕了回來才敢再踏進碧華閣的月亮門,自去了書房等他大哥回來。
碧華閣的下人們沒敢攔他,依舊麵上帶笑地伺候他茶水,隻眼裡看他卻多多少少有了些彆的意思,葉勉正敏感著,自是能察覺得到,在那書房他慣常睡的小榻上坐到天黑也沒好意思使人去正房裡催,好在月亮門下鑰前,葉璟一臉疲色地回了書房。
葉勉趕緊站了起來,緊張地看著他哥,怯怯地出聲:“大哥......”
葉璟看著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揉了揉他的腦袋安慰了幾句,隻眼裡也有些許責備之意。
葉勉心裡十分難受,倒不是傷心,隻萬分自責,要不是身邊時時有人看著,他恨不得狠狠得自己抽自己一頓巴掌。
永威侯府在宮裡求來的禦醫在碧華閣足足呆了三日才走,葉勉這回是真的害怕了,夜裡做了不好的噩夢,醒來後在床上嚇得直抖,要是因著他闖禍叫他哥失了嫡長子,他這個冒牌弟弟必是要自縊才敢安心謝罪。
自那日後葉勉再沒敢踏足過碧華閣,一是他娘婉轉著與他說,薑氏未生產前不要再過去胡鬨的好,二也是他與寶年寶月打聽了一番,多少也知曉了為何最近兩個院子的下人總是鬨些雞毛蒜皮的爭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