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 葉府兩頭都已下鑰,碧華閣的大門卻被一陣急促聲拍響, 門房上的下人被嚇得一跳, 往常若這個時候有人叫門, 他們必是要抱怨兩句的, 隻是最近府裡一副“不太平”的的模樣, 他們片刻都不敢耽擱, 趕緊披上衣裳去開門。
魏昂清剛打宴上下來, 身上還有一絲酒氣,被下人領去了葉璟的書房。
葉璟還未歇下,正在書房裡批複公文,魏昂清看他桌案上摞著一尺多高的案卷,眼前攤開的公報上密密地寫著批注,墨水還沒有乾透。
魏昂清扶額道:“都什麼時候了, 你怎地還有心思看這玩意兒!又不會在大理寺呆上一輩子, 犯得著嗎你?”
葉璟把筆撂在暖玉筆擱上, 往椅背上一靠,抬了抬下巴示意下人給魏昂清上茶, 便吩咐他們出去守著。
“怎麼,外麵天塌了?”
“天沒塌, 我心塌了!”魏昂清憤憤道。
葉璟搖頭悶笑。
魏昂清橫了他一眼,“彆告訴我你還沒得著消息, 我剛與人吃宴, 都有人巴巴地湊上來與我講。”
葉璟輕輕地“嗯”了一聲, 淡然道:“有人與我說了,還沒來得及細打聽,不過我都不怕,你怕得是個什麼,三更半夜還來敲我府門。”
魏昂清瞪他,“我怎麼不怕,那人與你是個瘋子,與我就是條瘋狗!逮住就死撲亂咬不撒口,我招他了麼我?”魏昂清委屈道:“我他娘的前幾日做了噩夢都是他,他禍害得我還不夠嗎!”
葉璟搖頭,十分不走心地安慰道:“還未定準的事,你先急什麼,明日待我去打探一番再來議也不遲,你先回去吧,我這裡還有公文沒有看完。”
魏昂清哪裡肯走,安安穩穩地坐在椅子上,還自己給自己重新倒了杯熱茶,口裡道:“你還和彆人打探什麼,我今兒晚上都給你細細地打聽清楚了,你倒不如直接問我。”
葉璟無奈,將眼前的公文收了起來,瞥了他一眼,“說吧。”
魏昂清正了正神色,“這事倒是與那榮南郡王有著乾係,我前兩日聽昂淵說,你那寶貝弟弟因著他被你們府上禁了足,如此看來倒是有些在借著此事與你們葉府交手的意思。”
葉璟垂下眼睫“嗯”了一聲。
魏昂清歎道:“半年多前,朝上就對北蠻那邊如何措置鬨成了一鍋粥,一派人要單扶持北轕,我們再通過拿捏著北轕來左右北蠻眾多的部落,卻也怕讓他們一家獨大後倒養虎為患。”
葉璟點頭,“不錯。”
魏昂清又繼續說道,“另一波人卻是認為,北蠻幾個部落曆了幾年的混亂廝殺,如今正糧草儘敝,甕儘杯乾,不若大文就遂他們的願,助他們休養生息,一來能換來幾十年正正經經的北陲安穩,二也能讓他們互相牽製,不懼憚北轕在那頭獨自做大,還能彰顯我們大文的大國風範和氣度,”魏昂清說到這裡輕嗤了一聲,“他們上下嘴皮子一碰,說得倒是輕鬆,那銀錢又誰來出,那公主府因急著要在京城站穩腳跟,才肯依了聖人之意去扶持北轕,整個北蠻那麼多的部落,那得多少銀子?怕是他們算盤都要撥碎了幾個都數不清!”
葉璟聽後嗤了一聲,苦笑道:“如此說來,我這弟弟倒值當些銀子。”
魏昂清也搖頭笑歎道:“可不是,那榮南郡王前兩日與聖人和太子提起,要重議這事,若莊家真的肯出這銀子,聖人自然是樂得此事,不過,那北陲的駐軍便沒必要虛耗在那裡,那瘋狗就也要跟著回來了......”魏昂清說到最後咬牙切齒。
葉璟修長的手指一下下地敲在桌案上,思索了半晌輕哼道:“怕是沒那麼簡單,現下聖人與太子必定已著人查明了為何公主府突然有此一出,不然他們在上書房秘議之事怎麼會傳到你的宴席上。”
魏昂清與葉璟說了半晌的話,酒意已消退了不少,頭腦也複清醒起來,想了一會兒,也皺眉道:“聖人與太子也有意讓公主府與你們葉府綁在一起?”
葉璟靠在椅背上,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至少是樂見其成吧。”
魏昂清口裡“嘖”了一聲道,罵道,“這死孩子還真是他們家的血脈,年紀不大,那陰招出得可真夠損的!”
葉璟冷笑。
魏昂清看著葉璟搖了搖頭,安慰道:“這樣說來,那瘋子也不一定回得來,聖人與太子也要冷眼看著你這裡的應對,若是你們葉府真與公主府成了那事,他們自此綁緊了這棵搖錢樹,不比單單給北蠻那一票買賣更有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