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木訥溫順的楚瑤,此刻目光銳利,黑白分明的眸子裡有著狠。
“你敢!”楚雲海指著她,心裡卻發怵。
楚瑤怎麼突然像是變了一個人?不遠處程菲還冷冰冰的躺著。楚雲海後頸發涼,至始至終不敢看程菲的屍體。
“你看我敢不敢,我還敢讓你傾家蕩產,不信你試試。”楚瑤扶著牆站起來,直視楚雲海,“我隻有一個要求,讓我媽回家。行?還是不行?”
對峙許久,楚雲海上前握住楚瑤的手腕,似扶著她,語氣溫和了很多,“剛剛爸爸太衝動了,沒摔傷吧?”
能屈能伸,楚雲海還真是個人物了。
楚瑤站起來,大大方方讓楚雲海扶,“我媽呢?”
“瑤瑤,從小我就最疼你,你不能讓我失望。”
“我不能讓我媽無家可歸。”
當初楚雲海要楚瑤嫁給溫景安,楚瑤隻考慮了一晚就答應了。這幾年,楚瑤也幾乎沒有拒絕過楚雲海的要求。
這是他們第一次發生正麵衝突,楚瑤強硬絲毫不讓。嫁給溫景安的是楚瑤,現在求溫家的是楚雲海。
“你稍等,我安排一下。”
楚雲海讓楚瑤站穩,轉身快步出門。楚瑤一瘸一拐走出去坐在出口處的長椅上,天已放晴,遙遠處柳枝抽出了嫩芽,隨風飄蕩。
逝者已逝,生者——她不好過,誰都彆想好過。
楚瑤揉了揉頭上的包,疼的有點懵。她苦中作樂,晃了下腿。
楚雲海在打電話商量暫時先讓程菲回去,她們母女回家還需要跟外人商量,可笑麼?
楚瑤看向遙遠處的天空,是她太蠢了,她沒什麼誌氣,也太順從,才會有今天這個局麵。等了五分鐘,楚雲海跟那邊發了脾氣,掛斷電話大步走回來。
“接回家,按照舊式喪葬辦。”
“我腿疼,站不起來,你扶我上車。”
楚雲海看了看楚瑤,她還是那個柔弱的模樣,似乎剛剛的咄咄逼人隻是幻象。可楚雲海不敢再得寸進尺,楚瑤長刺了。
他扶著楚瑤坐到車上,開始打感情牌,“瑤瑤,從今往後,這個世界上隻有我跟你最親。”
“我媽葬禮結束,隨便你找誰,找幾個女人。這三天,不要讓我見到任何一個人。”
“你瞎想什麼呢,我沒有其他人。”楚雲海說,“瑤瑤,你相信我,你是我最愛的寶貝女兒,我做什麼都是為了你好。”
楚瑤這三天什麼都不想管,不想問,她隻想讓母親走的安心。
有什麼賬,回頭她再清算。
手機關機,回到楚家老宅。
下葬那天溫景安才過來,他一身純黑色西裝,顯出冷肅挺拔。倒是人模人樣,他代表了溫家,但也沒有履行一個女婿的職責,連孝服都沒穿,隻在袖子上彆了一支白色的花。
楚雲海在耳邊嘀咕,說溫景安過來了,讓她好好表現。楚瑤抬起眼皮,恰好跟溫景安目光對上,她又垂下眼。
一群偽君子。
疼到了極致便麻木了。
骨灰盒放進墓地,封墓。
她退回去鞠躬,手指搭在拐杖上,很輕的摩挲。涼透徹心扉,從手心皮膚沁入深層。
陽光難得有了良心,做出春天應該有的樣子。暖洋洋普照大地,世間被映照成了一片暖色。祭拜結束,葬禮也徹底結束。
參加葬禮的人陸續離去。
楚雲海推了下楚瑤,“最近幾天忙著你媽的事,冷落了景安,剛剛你就沒理人,現在跟景安一起回去吧。”
楚瑤走向溫景安。
溫景安本來在跟另一個世家長輩在聊天,一看到楚瑤蹙眉轉身就走,楚瑤開口,“溫景安,你站住。”
這一出口,周邊不少人看了過來,溫景安也看向楚瑤。他單手插兜,微蹙眉目光審視,“什麼語氣?”楚瑤竟然對他用命令,這還是那個乖順聽話的楚瑤麼?
楚瑤一身孝衣,陽光下膚白如雪,眸子清亮如同山間至清湖水,潔淨一塵不染。素約小腰,顯出幾分纖細的脆弱。
“有事?”這裡畢竟楚家人多,溫景安還是很給她麵子。
楚瑤走到溫景安麵前,靠的近了些。
溫景安麵色就難看起來,他嚴重潔癖,楚瑤靠近他脖子就發癢,想到那晚上貼著他肌膚的唇,“作為你名義上的丈夫,我來參加嶽母的葬禮,你不要過多幻想。”
潛台詞:公事公辦,我不喜歡你。
“我想跟你單獨聊兩句,有時間嗎?”
“直接說吧,兩句話這裡也能說。”溫景安拉開距離,抬手一撣身上莫須有的灰塵,拿掉了白色布花,勾在手指上。抬眼,黑眸銳利,“我不太想跟你單獨相處。”
“那晚上回家,我們聊聊。”
溫景安由上至下審視楚瑤,不想在這個時候說太殘酷的話,但楚瑤讓他失去耐心,“你覺得,在我知道你的用心後,我晚上還會回去嗎?”
你就是想爬我的床!
楚瑤司馬昭之心,還有遮掩的必要嗎?就是想爬他的床,跟他生孩子。現在楚瑤母親也去世了,父親那邊靠不住。她無依無靠,沒有什麼生存能力。生個孩子至少每個月贍養費不會少,無論未來如何,這步棋落下,她後半生無憂。
“那我就在這裡說了,你什麼時候有時間,我們去把離婚手續辦了。”清淩淩的嗓音,仿佛風吹動竹林,枝葉相連碰撞發出的清脆聲響。楚瑤站的筆直,脊背單薄,孝衣顯得她眉眼清晰分明。
“什麼?”溫景安抬起冷冽的下巴睥睨楚瑤,離婚?他倒是從來沒想過,腳尖劃過青色石板,又落回原地敞著腿站直。
午後的陽光落到楚瑤恬靜的臉上,她一笑,溫景安忽然就想到了第一次見她。她穿著一條白色長裙,眼眸乾淨,仿佛萬米雪山上的一抹白。。
“這婚姻原本就是交易,現在我反悔了。我想退出,遊戲結束。”
game over。
“以退為進?”溫景安嗤笑,一偏頭,桃花眼瀲灩。他把手裡的花裝進褲子口袋,嗓音緩慢低沉,“用要挾來達成目的是最低級的談判手段。”
跟他玩這套,自尋死路。
“如果我的目的隻是離婚呢?”
溫景安這才正眼看她,一字一句,“那你將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