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久之後,她又突然蹭了回去。似乎下了極大的決心,望著遠處烏泱泱追過來的士兵。
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堅定。她突然之間,也有了非做不可的事,非保護不可的人。
愛一個人,原本便是如此。
苦他所苦,愛他所愛。
她愛他,他卻愛著他。因此,她也願意愛著他。
不是隻有君子才能成人之美的。
她小竹子也可以。
“阿娘說了,我的名字不是珍珠寶貝的珠,是君子竹的竹。”
“你要做什麼?不許你胡來!”明覺驚覺不對勁兒,猛然一抬眸,大聲道。
眼前一黑,他便沉沉睡了過去。
“小竹子喜歡明覺,明覺卻喜歡雪神。”
阮星闌之前一直覺得,小竹子才十二三歲,就是個毛都沒長全的黃毛丫頭,能知道什麼男女之情,恐怕跟她說親個嘴就能懷孕,她也會信。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原來年少情深是這麼來的。
少年時的歡喜,熾熱如火,明媚張揚。又含羞帶怯,輾轉思量。
最不能辜負的,便是少年心動。
不出阮星闌所料,小竹子換上了喜服,盤起了長發,將明覺藏在一個樹洞裡,猶豫了好久,才隻敢在明覺的額頭上親一下。
她極小聲地說:“明覺,我打記事起,一直都是個小乞丐,今晚,就讓我當一回公主。你一定要等到雪哥哥,然後跟他在一起。”
待天鬥的士兵趕來時,便見神觀外立著一位身著喜袍的少女,她的身形單薄瘦弱,麵容稚氣未脫,看起來並不十分美豔,卻有常人無法直視的勇氣。
一字一頓,擲地有聲道:“我就是望月城的公主殿下!”
阮星闌竟一時間不知說點什麼好了,連緩和氣氛的念頭都沒了。
他現在不想去哄林知意了,甚至還想讓林知意,不不不,最好是師尊,鳳凰,林知意三個人,一起過來哄他了。
好久好久之後,他才歎息道:“多好的一位姑娘啊,打著燈籠都找不著。”
林知意也歎:“原來愛一個人,也並非要在一起,放手成全也是一種情深。”
接下來的事情,基本上就沒有任何懸念了。
天鬥的人根本不知真正的公主殿下究竟生的何種模樣,隻當小竹子便是。
將之從馬車上拖下來,高高縛於祭壇之上,身上的嫁衣紅豔豔的,她的小臉被左右用來祭祀用的火光映得紅通通的。
看起來竟有幾分嬌俏可愛了。可惜明覺看不到。
小竹子想,可惜明覺看不到她穿紅裙子的模樣,否則就可能喜歡上她了。
此前明覺說,其他姑娘有的東西,小竹子也應該有。
還說,過生辰時,應該送她一套新的衣裙。最好是紅裙子,在神觀外的雪地裡翩翩起舞,定比深秋時的楓葉更加好看。
可惜,很可惜。她最美的樣子,明覺卻看不到了。
法師上了祭壇,手裡的刀刃雪亮鋒利,對準了小竹子的心臟。
她的目光卻不在刀刃上,隻是癡癡地抬臉望天。
又是一夜風雪。
血染紅了祭壇周圍的白雪。
“彆說雪神想冰封天鬥了,就連我都想冰封整座城池!她才十幾歲啊!怎麼下得去手?”
阮星闌都不敢想象。
十幾歲的小姑娘,本應該是在父母懷裡撒嬌的年齡。
可小竹子卻早就失去了撒嬌的資格,到了最後,死在了寒冷的冬夜。
那些天鬥人真的以為公主的心,便是不死之心,吃了便能長生不老。
遂剖了小竹子的心,之後便將她的屍首懸掛在城牆上示威。舉兵再度攻打望月。
戰火比此前更加來勢洶洶,公主的死,似乎已經無足輕重了。
望月城水深火熱,城外屍骨成山,血流成河,沒了雪神在人間降雪,一場前所未有的瘟疫,即將席卷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