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堪比於核爆炸,整個房間一片安靜。
孫思源的臉色相當難看,神情已經超出了人類能夠理解的範圍,大概隻能用“三分窘迫四分悲憤還有三分懷疑人生”的調色盤理論才能解釋。
傅肖肖隻有單純的悲傷。
他特彆想吃的肥肉渣,被他特彆喜歡的狗狗吃掉了,兩個特彆撞在一起,無法分出優先順序,傅肖肖也沒法對著黑狗耍脾氣。
“好朋友是要分享的……”傅肖肖深吸了一口氣,大大的眼睛氤氳著一層水霧,聲音都帶上了哭腔,“所,所以最後一塊給狗狗吃是對的。”
“我已經吃了很多了,最後一塊應該給狗狗……”傅肖肖吸了吸鼻子,在那自言自語,試圖說服自己。
小黑狗並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但它感覺到了傅肖肖的悲傷,立刻走了過來,用狗頭輕輕蹭了蹭傅肖肖白嫩嫩的小手,試圖安慰他。
傅肖肖感覺到毛絨又溫熱的手感,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蹲下身,緊緊的抱住小黑狗:“小黑你吃了,比孫哥哥吃了好多了,謝謝你,小黑。”
傅肖肖感動地摸了摸小黑狗的毛毛,仿佛小黑狗幫了他天大的忙。
他的思維轉的太快,讓在場的兩個大人都沒反應過來。
對蘇懷銘來說,傅肖肖沒有崩潰大哭,對著小黑狗鬨脾氣,就算是個好事,他走過去,安撫地摸了摸傅肖肖的頭,說道:“去和小黑狗玩吧。”
傅肖肖抽抽搭搭地抹著眼淚,慢慢站了起來,朦朧的看著小黑狗,“狗狗,我們出去吧。”
黑狗十分通人性,對著傅肖肖搖了搖尾巴,緊緊地挨著他,慢悠悠的走了出去。
孫思源處於極大的震蕩中,都沒有get到傅肖肖話中“狗吃了,都比他吃了更好”的意思,眼睜睜地放傅肖肖和黑狗離開了。
蘇懷銘反思了一下,覺得這件事跟他有脫不開的關係,而且他最後那句話確實有點傷人,十分懇切地道歉:“對不起,我沒有說你是狗的意思,更沒有說你連狗都不如的意思。狗跟你不是同一個物種,但在我的話裡巧妙地重合了,所以你才會誤會……這絕對不是自作多情,而是一種潛意識的行為,我非常能理解你。”
蘇懷銘昧著良心說道:“若是換作其他人,也很有可能會誤會的。”
孫思源:“……”
他知道蘇懷銘是在為他的行為開脫,但這話越聽越難受,隻能勉強扯了扯嘴角,乾巴巴的笑了兩聲,“漢語真是博大精深啊。”
蘇懷銘也繃不住了,露出了標準假笑,“是啊,哈哈哈。”
孫思源:“哈哈哈哈。”
蘇懷銘:“哈哈哈哈。”
……這也太傻了。
兩人意識到這點後,用目光達成了共識。
蘇懷銘說道:“我是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孫思源人已經飄了,瞳孔沒法聚焦,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謝謝。”
兩人陷入某種尷尬的氣場中,連對視都感覺到了微妙的窒息,默契地轉過頭,沉默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孫思源的大腦始終充血,並沒有意識到他們正在直播綜藝,根本不可能有秘密。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笑的整棟樓都在跟我一起顫抖】
【孫思源你等著吧,我一定拿著大喇叭幫你宣傳,搶著當狗的偉岸事跡,斜眼笑jpg】
【傳下去,孫思源搶著當狗!】
【什麼,孫思源說他是狗?】
【什麼什麼,孫思源為了證明他是狗,竟然當眾吃屎!】
【真的假的?狗頭jpg】
【當然是真的了,不信你問蘇懷銘,是他告訴我的】
【哈哈哈前麵的奪筍啊,給熊貓留點吃的吧】
好事的網友不僅在直播間裡玩起了梗,還在爆笑聲中把孫思源送上了熱搜。
孫思源從出道起,就憑著過硬的家底,一副□□上天的樣子,哪怕被黑出了翔,也從來沒人見過他吃癟。
如今有這種機會,可不能放過。
為了能讓孫思源一直呆在熱搜第一,這群網友無視了後麵那個大大的“爆”字,有時間就在話題下留言,生怕宣傳的效果會不夠好。
真真是感天動地。
貼心的網友生怕季明哲等人在錄製節目,沒法及時得到這個消息,一窩蜂的跑去微博的評論區留言,他們的私信也被擠爆了。
孫思源的微博評論區更是一般盛景。
【放心吧,我是不會告訴彆人,你搶著當狗的@所有人】
【彆怕,現在也就是全網70%的人知道這件事而已,我一定幫你宣傳到99%!】
【我跟我家狗說了這件事,它很開心】
【我奶奶的狗真是個熱心腸,正在滿村子的吆喝這件事情呢,斜眼笑jpg】
孫思源覺得難為情,像蝸牛蜷縮在殼裡,不敢看手機,生怕會被刺激到。
所以他並不知道網友們的缺德行為,更不知道正在錄製綜藝的幾人,已經在網友的百般提醒下知道了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連視頻都完完整整地看了三遍。
第二天大家見麵時,季明哲和於睿誠眼神飄忽,心虛得不敢看孫思源,生怕會漏餡。
孫思源還活在“大家都不知道這件事情”的童話世界中,硬著頭皮掩飾,裝作很自然的跟大家打招呼。
“早上好,今天我們要乾點什麼呢?”
季明哲一向成熟沉穩,但被視頻洗洗腦之後,整個人的腦子是木的,乾巴巴地擠出一個笑容,“早,早上好,我也不知道……”
於睿誠不擅長人際社交,這樣尷尬的局麵簡直要了他的命,整個人都是恍惚的,看到孫思源,應激地說道:“我沒看,我不知道,你千萬不要生氣!”
此話一出,孫思源和蘇懷銘齊齊的看向了他。
於睿誠:“……”
於睿誠:“……”
於睿誠:“……”
救命!!!
他的表情難看到讓人想要撥打120,並對他實施緊急救助,蘇懷銘知道他再不圓場,就崩不住了,咳了一聲,急中生智道:“沒關係,看了就看了,傅景梵隻是給我發了個OK,他不會因為你看了聊天記錄,就生氣的。”
孫思源殘存的理智本就不多,立刻信了蘇懷銘漏洞百出的話,還十分好心的拍了拍於睿誠的肩膀:“沒事,傅哥很大度的。”
於睿誠微不可查地顫抖了一下,眼神聚焦在了孫思源臉上:“真的嗎……”
你真的有這麼大度嗎?
孫思源不知道於睿誠的潛台詞,像個二傻子點了點頭:“當然了,區區一件小事,不會放在心裡。”
直播間的觀眾聽到雞同鴨講的這番對話,又是一陣爆笑。
網友中的能人將這段剪輯成了鬼畜視頻,或重新配字,跟其他梗進行融合。
網上立刻出現了新的笑料,甚至發展成了一個流行梗。
為了防止這個梗過氣,網友們各顯神通,力圖造就成經典永流傳,將孫思源永遠地刻在恥辱柱上。
不過這是後話了,如今,單純的孫思源並沒有意識到他將會有如此慘烈的後果。
節目組也很清楚這件事,見氣氛不對勁,導演連忙跳出來轉移話題:“今天,大家的任務是幫村長撈魚,撈完魚之後,去村長家吃晚飯,村長準備了非常豐盛的當地美食招待大家哦。”
季明哲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連忙附和道:“那真是感謝村長了,我們一定會多捕幾條魚的。”
於睿誠也連連點頭,生怕晚一秒會引起孫思源的懷疑。
除了小朋友以外,五個大人懷著不同的心思,氣氛尷尬地去了魚塘。
魚塘並不深,底下全是淤泥,節目組貼心地為嘉賓們準備了膠皮服和靴子,換上後再下水,雖說還有可能會弄臟衣服,但不至於那麼冷了。
池塘對小孩子們來說太深了,季悠悠和於軒軒很有自覺,乖乖地站在旁邊等著,傅肖肖和Jameel這兩個虎頭虎腦的,自作主張地認為任務是他的,連衣服都不換,卯著勁往湖裡衝,嚇得工作人員連忙攔住了他們。
導演解釋了三遍,才讓他們勉強弄懂了這是大人們的任務,他們隻需要在岸上加油鼓勁就好了。
傅肖肖鼓著小包子臉,撅嘴說道:“可我也想下水摸魚。”
Jameel也說道:“我可擅長了呢,我之前捕到過好幾條大鯊魚!”
導演聽到鯊魚二字,整個人都傻了,“你,你捕到了什麼?”
“就是鯊魚啊!”Jameel叉著腰,很驕傲地炫耀道:“一開始隻能捕到小魚,我超級厲害的,一關一關地闖過去之後,就能捕到鯊魚了!”
寧磊覺得丟人,摸了摸Jameel的頭發,訕訕地說道:“這是他玩的遊戲,不是真的捕魚。”
導演點了點頭,說道:“遊戲和現實是有差距的,這樣吧,兩位小朋友這次在岸上學習一下,等以後有機會了,我一定讓你們下水捕魚。”
傅肖肖和Jameel思索了幾秒,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
小朋友們由節目組的工作人員看護著,五個大人都在穿衣服。
節目已經錄製了好幾天,寧磊卻是人氣最低的,這對一直想要紅的他來說,是種莫大的折磨。
季明哲和於睿誠在娛樂圈的根基深厚,而且他們一個是圓滑的老狐狸,一個是大冰山,在兩人身上沒有辦法做文章。
孫思源剛剛又出了那樣的事情,而且他這人的脾氣太過古怪,寧磊不敢招惹他,生怕偷雞不成蝕把米。
那能下手的隻剩蘇懷銘了。
寧磊不是個蠢人,哪怕他把蘇懷銘當成墊腳石,也會將事情做得特彆聰明,不會留下話柄,惹人非議。
寧磊想到蘇懷銘總是懶洋洋的,體力勞動很差,思索了一會後,想到了一個拉踩的主意。
待會他多抓幾條魚,而蘇懷銘的收獲肯定很少,這樣他就能夠在網上營銷了。
既能夠幫他樹立人設,這又是個無關痛癢的事情,蘇懷銘這種沒心沒肺的人,應該不會因為這種小事跟他計較。
為了不出差錯,寧磊還想細細地盤算一下這件事,但他的思維被吵鬨聲打斷了。
傅肖肖和Jameel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像兩個小牛犢頂上了。
Jameel叉著腰,身體往前傾,全身都寫滿了用力,“我爸爸超級厲害的,他可以抓兩條魚!”
傅肖肖寸步不讓,“我爸爸也可以抓兩條魚!!”
Jameel接著說道:“我爸爸肯定更厲害,他還能捉三條魚!”
聽到這,寧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不愧是他兒子,果然懂他,還知道這種時候幫他鋪墊,之後在網上營銷,可以說他是為了完成兒子的心願,既有感天動地的父子情,還能夠自然地拉踩蘇懷銘。
隻是寧磊臉上的微笑還沒有堅持幾秒,就已經僵住了。
因為傅肖肖寸步不退,Jameel逐漸失去了理智。
“我爸爸可以抓四條魚,不,他一秒鐘就能夠抓五條魚,這整個池塘的魚都被他包下了,你們絕對不可以下去幫他,我爸爸自己一個人可以的!!”
寧磊:“……”不,我不可以。
傅肖肖哼了一聲,“抓魚有什麼了不起的,我爸爸可以抓鯊魚!”
Jameel的頭跟傅肖肖撞在了一起,眼睛瞪得圓圓的,“我爸爸可以抓兩條鯊魚!”
傅肖肖用腳蹬著地,把Jameel頂了回去,“我爸爸不僅可以抓兩條鯊魚,還可以抓鯨魚!!”
Jameel和傅肖肖頂來頂去,誰也沒有占據上風。
“爸爸也可以抓鯨魚,他可以把大海中的鯨魚全部抓光!”
“那我爸爸能把大海中的鯊魚全部抓光,然後一頓吃完!”
“我爸爸能一口把鯊魚和鯨魚全吃了!”
蘇懷銘:“……”可真是越說越刑了。
他轉頭看向表情同樣僵硬的寧磊,為了避免誤會,決定還是先說明白:“其實,我不能。”
寧磊沉默了幾秒,聽到了他的如意算盤摔碎的聲音,在心裡默默流淚:“我,我也不能。”
蘇懷銘:“那我們就隨便下水抓幾條魚?”
寧磊:“……好的。”
導演生怕小孩子們之間的爭鬥會引起大人的勝負欲,連忙說道:“池塘裡的魚並不多,而且用手抓比較麻煩,大家隻需要抓住一條大魚就可以。”
季明哲點了點頭,作為在場人中的年長者,他自覺地擔當起精神領袖,先走進了池塘。
寧磊和於睿誠緊隨其後。
蘇懷銘本來也想下去,但他剛邁進去一隻腳,就感覺上衣的後領被人抓住了,硬生生地拖了回來。
蘇懷銘:????
他重新站在岸上,愣愣地回過頭,看到站在一旁的孫思源。
經過了這一番折騰,孫思源已經忘記了之前尷尬的事情,蹙眉看著蘇懷銘,沒好氣的說道:“池塘水這麼涼,你的身體能受得住嗎,這麼大的人了,心裡沒有一點數都沒有。”
蘇懷銘眨了眨眼。
其實他也不想進到冰冷的池塘水裡,但他的身體真沒有那麼虛,下池塘捉個魚,不至於被送進醫院。
看來孫思源對他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濾鏡。
蘇懷銘本想解釋清楚,卻被孫思源打斷了。
“一隻一隻的抓多麻煩啊,還不如想個辦法,把池塘裡的魚一鍋端,這才是符合現代人的高效率方式。”
蘇懷銘虛心請教,“那你有什麼辦法呢?”
孫思源蹙眉想了一會,用相當篤定的語氣說道:“在池塘底下架口鍋,冷水的溫度升高了,魚不就自動翻著肚皮浮在水麵上了,到時候不用費力,就能夠把它們全部撈起來。”
蘇懷銘:“……”這也能算是個辦法?!
他開玩笑道:“這種方法還要弄鍋,太麻煩了,弄上幾萬根竹簽,朝水麵扔下去,把魚全部紮死不就行了。”
誰知道孫思源竟然眼神一亮,對他豎起了大拇指,“這是個好辦法,不過會破壞了魚的完整性……要不然就弄一些鹽,蔥薑水一類的倒進湖裡去,這樣不僅能把魚毒死,還能早點醃入味。”
蘇懷銘覺得有趣,索性就跟孫思源一起侃大山,“要想保持魚的新鮮度的話,直接把這湖水凍住,魚更容易保存。”
“還有個方法,先把這些魚餓幾天,再往裡麵放幾粒魚食,讓這些魚互相打死對方,這樣魚肉還會變得更加緊致。”
他們人越說越損,更加缺德,簡直可以出一本《100種魚類酷刑》的書。
兩人越來越起勁,死法也更千奇百怪,已經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就在這時,他們旁邊的湖麵泛起了漣漪。
一條鯉魚從湖麵跳了起來,在空中劃過優美的弧線,準確的落在蘇懷銘腳邊。
蘇懷銘和孫思源愣愣地看著這條魚。
感受到兩人的目光,魚憤怒的用尾巴快速敲擊著地麵,眼中閃過詭異的光。
蘇懷銘隱隱從其中讀到了信息:
彆說了,我自己死。
“……”
孫思源沒能做到這點,但也敏銳的感覺到了什麼,“這,這這魚怎麼在瞪著我們?!”
蘇懷銘頓了頓,說道:“可能,我們剛剛說得過於殘忍了。”
孫思源蹙眉看著腳下的那條魚,“這條魚死不瞑目……我們兩個會不會遭報應?!”
蘇懷銘:“你見過哪條魚死的時候是閉上眼睛的?”
孫思源:“……”
孫思源:“……”
孫思源:“……”
他訕訕地吹了句口哨,為自己的沒常識開脫:“我見過的魚,要不在觀賞魚缸,要不已經做好端到了餐桌上,我怎麼知道它死的時候是什麼樣子。”
他話音一頓,接著說道:“這條魚估計是被我們氣得跳上來,想要用尾巴抽死我們,我們還是不要再說這種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