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很久,賀楠遇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現在困不困,困就回去休息吧。”
傅筠霄看了眼時間,發現現在還不是很晚,他也沒有半點睡意。
他剛要開口,卻發現賀楠遇在直勾勾地看著他。
賀楠遇嘴上說著讓他去休息,實際上卻沒有放他走的意向。
傅筠霄愣了幾秒,像是發現了新大陸,憋笑看著賀楠遇。
人生病了都會變得脆弱,賀楠遇的變化怎麼這麼大,像個黏人的小孩子。
傅筠霄體諒賀楠遇的身體情況,並沒有直白地指出這點,而是故意開玩笑道:“我確實有點困了,那我先回去睡覺。”
賀楠遇點了點頭,但仍直勾勾地看著傅筠霄,眼神在黑夜中格外亮,像是被水洗過。
傅筠霄沒有動作,含笑看著賀楠遇。
賀楠遇往裡縮了縮,後背貼著牆,給傅筠霄留出位置。
傅筠霄見狀蹙了蹙眉:“你現在在發燒,不要貼著牆,牆上的涼氣進入身體,到時候會更難受。”
賀楠遇立刻聽話地往前挪了挪。
眼前的賀楠遇像是換了個人,傅筠霄覺得新奇,拖著腮繼續觀察賀楠遇。
傅筠霄的眼神沒有半點旖旎和暗示的意味,更像是小孩子得到了新的玩具,充滿了興趣,就算不能動手玩,也要死死盯著,恨不得睡覺都抱著。
賀楠遇明明清楚這點,但被傅筠霄看著,他感覺身上越來越熱,本就因為發燒昏沉的大腦更加混沌,讓他沒辦法沉下心冷靜思考,更彆說是理清自己的思緒了。
賀楠遇眼神閃爍了兩下,慢慢垂下眸子,躲避傅筠霄的目光。
一縷月光剛好落在賀楠遇睫毛上,照亮了一小塊皮膚,傅筠霄也看到了賀楠遇泛紅的耳尖。
賀楠遇正在生病,他並沒有多想,微微皺起了眉,以為賀楠遇燒得耳尖都紅了。
賀楠遇沒看清楚傅筠霄的動作,也沒來得及閃躲,隻是感覺溫熱的柔軟落在了臉頰,慢慢向下,覆上了他的耳朵。
“……”
很難形容當時的感覺,像是觸電一般,酥麻感順著神經蔓延,整個身體像是飄在了雲朵上,無力到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
轉瞬間,賀楠遇就聽到了很快的心跳聲,一聲一聲敲擊在他的耳膜上,太陽穴處的血管也突突跳。
是誰的心跳?
過了好一會,他才意識到是自己的。
賀楠遇的睫毛輕顫了兩下,被這種感覺徹底奪去了身體的掌控權,呼吸也同時加重,喉結控製不住地滾動了兩下。
身體繃緊,所有的感官都彙集在傅筠霄的指腹。
明明從這個角度什麼都看不見,賀楠遇卻出現了幻覺。
他看到傅筠霄修長的手指,如潤玉雕刻成的藝術品,輕輕觸碰了下他的耳尖,如羽毛般輕巧,又慢慢向下蔓延,在收回手時,指甲輕輕劃過了耳垂。
這一幕刻在了他心裡,賀楠遇若是個繪畫大師,閉著眼都能夠將這一幕畫在紙上。
傅筠霄卻沒察覺到賀楠遇的異樣,他感受到了指腹發燙的溫度,眉頭越皺越緊。
退燒藥怎麼沒用,傅筠霄還燒得更厲害了。
他看了眼時間,離之前試過溫度計,過去了15分鐘。
他知道藥效不可能這麼快發揮作用,但心中著急,便微微塌下腰,用手扶著欄杆,身體向前探去,拿過放在床頭的溫度計。
他沒注意到賀楠遇的神情,把溫度計放在了他手邊,說道:“你再試一遍溫度。”
賀楠遇的動作十分緩慢,一直看著傅筠霄,兩人的視線糾纏在一起。
賀楠遇的眸色很深,當他專注地看人時,眉眼的線條都柔化了,有種深情的感覺。
傅筠霄恍惚間覺得,這種時候不管他提什麼要求,賀楠遇都會同意。
想到這,傅筠霄忍不住笑了一聲。
笑他自作多情。
他哪有那麼重要,賀楠遇怎麼可能答應他的所有要求呢?
賀楠遇看到了傅筠霄的笑容,神情愣住了,瞬間覺得月光灑滿了整個屋子,光點在屋子裡流轉,就像是星星流淌在銀河中,有種震撼的美。
但他所有的異樣和反應都被黑夜遮住,藏在了生病的名義下。
傅筠霄沒再開口,一直坐在旁邊。
五分鐘一到,他就讓賀楠遇把溫度計給他。
賀楠遇像是沒反應過來,過了幾秒,才動作慢吞吞地拿出溫度計。
傅筠霄看著一反常態的賀楠遇,越發覺得他燒得厲害。
他拿著溫度計,看到賀楠遇的體溫降了一點點,少到可以微乎不計,但也證明退燒藥起了作用。
傅筠霄想到生病的人都很脆弱,用哄小孩子的語氣,給賀楠遇心理安慰,“溫度退了不少,你好好休息,明天早上就能好轉。”
賀楠遇點了點頭。
傅筠霄不好意思繼續留在賀楠遇的床上,慢慢爬下了床。
如今神經放鬆,困意慢慢湧上來,傅筠霄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見賀楠遇並不需要照顧,便回到了自己的床。
睡前他突然想到了什麼,撐著眼皮拿過手機,定了淩晨三點的鬨鐘。
之後,他昏昏沉沉地把手機放在一邊,整個人縮在被子裡,很快進入了夢鄉。
傅筠霄把鈴聲調得很小,剛響了一聲,他就被吵醒了,速度很快地關掉了鬨鐘。
淩晨三點,正是大家在夢鄉中的時間,周圍無比寂靜,屋子裡沒有一點光亮,隻能模糊地看到大件物品的輪廓。
傅筠霄揉了揉眼睛,將旁邊的外套披到身上,刻意放輕動作,從床上爬下來。
賀楠遇燒得很高,他怕出現意外,這才會在半夜醒來,想再試一試賀楠遇的體溫。
他不想吵醒賀楠遇,走到了床頭,努力掂起腳尖,將手伸過床邊的圍欄,想要覆上賀楠遇的額頭。
傅筠霄最先隻觸碰到了賀楠遇柔軟的頭發,手繼續往前伸。
賀楠遇毫無預兆地轉過身來,握住了傅筠霄的手腕,掌心火|熱的溫度,穿過的皮膚,侵入到傅筠霄的身體裡。
傅筠霄體型偏瘦,隻用兩根手指就能將他的手腕圈住,指腹貼在了皮膚最薄的血管處,能夠清楚地感覺到筋絡延伸的方向。
傅筠霄毫無思想準備,被嚇得心跳加快了不少,差點從地上跳起來。
握住他手腕的力道太過強勢,恍惚間,傅筠霄覺得自己變成了被大型猛獸盯上的弱小食草動物,一動也不敢動,生怕手腕會被折斷。
過了五六個呼吸,傅筠霄的心神才慢慢回歸原位,對上了賀楠遇清醒的眼睛。
賀楠遇已經收回了手,但傅筠霄還維持著剛才的姿勢。
賀楠遇低聲說道:“抱歉,我嚇到你了。”
“沒,沒事,”傅筠霄舌尖打結,說話都不利索了。
賀楠遇的反應速度,對正常已經睡著的人來說,都已經很快了,何況他還在發燒。
傅筠霄頓了頓,壓低聲音問道:“你是不是沒睡著?”
賀楠遇沒有回答,隻是說道:“我已經不燒了。”
傅筠霄並不放心,眉頭皺得很緊,他還沒去試賀楠遇的溫度,賀楠遇就主動將臉湊了過來。
傅筠霄沒有絲毫防備,不小心碰到了賀楠遇的眼睛,感覺到眼睫輕輕掃過手心,有點癢。
他立刻收回了手,但也沒忘記試賀楠遇的溫度。
確實已經不燙了。
傅筠霄還不放心,又給賀楠遇拿來溫度計。
等待時,傅筠霄坐在椅子上,不停地打哈欠,用手撐著頭,這才沒有睡著。
賀楠遇說道:“沒關係,你先去睡吧。”
傅筠霄睜開眼,聲音因為困頓顯得含糊不清,“我沒事,你是不是一直沒有睡著?”
賀楠遇頓了頓,回答沒有一點信服力,“我睡著了。”
傅筠霄用鼻子哼了聲,沒有戳穿他。
時間很快到了,傅筠霄看了眼溫度計,賀楠遇並沒有撒謊。
傅筠霄這才放下心來,但看著眼神清明的賀楠遇,問道:“你是不是難受得睡不著?”
賀楠遇深深地看了傅筠霄一眼,並沒有說出真實的原因,繼續重複廢話:“沒關係的,我現在已經退燒了。”
傅筠霄卻沒有被賀楠遇糊弄過去。
病人最需要休息,賀楠遇雖然已經退燒了,但徹夜不睡,對他的身體是種極大的消耗,就算再健康的人,也經不住這樣耗下去。
屋裡太黑,傅筠霄看不清賀楠遇,便走了過去,用手扶著床頭。
賀楠遇正好側躺著,兩人之間僅隔著一道欄杆,呼吸交融在一起。
“你要不要聽點助眠的音樂?”傅筠霄建議道。
賀楠遇看著傅筠霄在夜裡亮如明星的眼睛,緩慢地點了點頭,“你幫我。”
傅筠霄立刻拿起了賀楠遇的手機,但他解不開密碼鎖。
他頓了頓,將手機送到了賀楠遇手邊,希望他能用指紋開鎖。
誰知賀楠遇沒有半點動作,像是累得手指都抬不起來,隻是說道:“我的密碼是974236。”
傅筠霄愣了愣,這才後知後覺地應了一聲,打開賀楠遇的手機。
他找到了助眠音樂,並把音量調到最小,又將手機放到了床邊。
這樣賀楠遇既能聽到音樂,又不會吵到彆的宿舍。
“早點睡。”傅筠霄關切地說道:“如果你還是睡不著,可以跟我說。”
“跟你說?”賀楠遇重複了一遍,目光灼灼地看著傅筠霄,“助眠音樂沒用,你要給我講睡前故事嗎?”
生病的人都是要哄的,傅筠霄並沒有覺得這話有什麼問題,笑著說道:“好啊,你想聽什麼類型的睡前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