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此而已,不會再有其他。
至於血脈?將兩家族譜打開,怕是得翻找到真正血脈的源頭,回溯到那炎祖黃祖去才能找到些聯係。
.......如果這也能算的話,那麼天下諸多血脈世族,怕都是同族支係。
畢竟華夏血脈的源頭,基本上也就是這兩支了。
交情就更是虛談。
一位長年養在帝城的皇朝太子殿下與長在民間才剛入帝都沒多久的世族子,能有什麼樣的交情?
可司馬慎第一眼看他的時候,真就帶著這樣的情緒,孟彰無比的確定。
孟彰想不太明白。恰巧此時,司馬慎也已經走到了園林中央,回頭吩咐他們道:“莫要太過拘禁,且各自尋個位置隨意坐吧。”
孟彰並王紳等一眾小郎君小女郎們齊齊一禮,就要各自散去。
看著走向某個角落處的孟彰,司馬慎有些猶疑,不知道是不是該叫住他。可到最後,司馬慎也還是沒有動作。
王紳、謝禮、庾筱等一眾小郎君小女郎將司馬慎的猶疑看在眼裡,隻麵上不顯。
孟彰思忖著分寸,到底沒有坐得太偏,隻是相對更為清靜一些罷了。
挑了一個相對乾淨的地方,孟彰盤膝坐下,又抬頭,很自然地往司馬慎的方向看去。
雖然這次試探並不是太明顯,但孟彰是真確定了司馬慎對他的那一份縱容。
......這份縱容,似乎是來自於這位太子殿下對另一個人的承諾?
孟彰琢磨許久,終於有了一個相對合理的解釋。
當然,這個解釋後頭還跟著一個問號,以表存疑。
畢竟孟彰此時的位置還太低了,他所看到的、所知曉的,都甚為有限。倘若真就憑借這一點證據輕易得出結論,坑害到的隻會是孟彰自己。
在孟彰不斷琢磨,不斷提出假設有不斷否定,最終才拿出這樣一個模糊解釋來的時候,上首的司馬慎其實也在苦惱。
在沒有親眼看見孟彰以前,他真不知道孟彰是這樣油鹽不進的品格。
這是不是......有點難搞?
一麵跟坐在他不遠處的諸位小郎君小女郎說話,司馬慎一麵暗下瞥向坐在稍遠處的孟彰,暗自嘀咕不已。
孟婆啊孟婆,你怎麼不說清楚,你幼弟是這樣的品格的?我這到底要怎麼做,才能拉近跟他的關係,好就近照顧他?
他這樣的,到底有哪一點像是你所說的乖巧貼心了?!
孟彰目光一定,深深看了出神的司馬慎一眼。
司馬慎猛然驚覺,快速掩去湧動的心緒,平靜地往孟彰的方向看了過來。
孟彰禮貌地頜首,很是自然地垂落目光。
司馬慎又是笑了笑,重新偏過頭去跟旁邊的小郎君說話。
“是嗎?史先生要編書了?”他問。
那小郎君點頭,笑道:“是呢,學監都說了,史先生學識廣博,他所編就的書典,或能成就一部經典,還說要在學裡的藏書樓中給他留一個位置呢。”
司馬慎若有所思,放開的目光看遍了所有聽見這番對話的小郎君小女郎們。
“學監這話說得......孤都迫不及待想要見一見那部書典了。”
小郎君道:“但史先生他現在都還沒有正式開始呢,還在翻找資料做準備。”
司馬慎道:“理應如此。任何一部書典都須得嚴謹,史先生這樣才是鄭重。”
他說著,偏頭看向身邊守著的近侍。
近侍躬身走了過來。
“你代孤去問一問史先生,看他可是需要幫助。”
近侍應了一聲,就退下去找史磊史先生了。
過不得多時,史磊就跟在近侍後頭走了進來。
他是來跟司馬慎道謝的。
司馬慎細細看過史磊,見他眉眼間坦蕩有光,顯見已然真正將即將離開太學的事情放下,也是微微頜首。
他笑著抬手,免了史磊的道謝,又招呼了史磊在近前坐下。
“史先生接下來編撰的書典,將是哪些部分的內容呢?”
史磊沉吟一陣,謹慎回答道:“應也是道脈史章部分吧。”
“臣本來就更熟悉這些內容,若偏移了這個方向,怕是會更為苦手。”
司馬慎頜首,又問:“不知先生準備往哪處尋找資料呢?道脈史章......”
他看向了李睦、明宸、林靈這些從各家道脈來的小郎君小女郎,隨後目光輕盈收回,重新看向史磊。
“外間各家的記載,怕是會過於疏漏簡潔,未必會對先生所編的書典有所幫助......”
孟彰聽著,略略低垂的目光深處有些微光芒流轉。
他聽著這話,怎麼覺得司馬慎的用意不簡單?
他不隻是想要拉攏史磊史先生,還想要順勢結交道脈各家?
想到司馬慎對他那莫名的縱容,孟彰稍稍頓了一頓後,又在後頭加了一個理由。
大抵也還不太放心史磊,像太學學裡一樣,選擇用其他更多的事務來捆住他,令他忙得騰不出心神來想離開太學的利弊與得失?
史先生以及李睦、明宸、林靈這些出身道門法脈的諸位小郎君小女郎們大抵也都琢磨出了些什麼。
史先生笑道:“臣雖是太學博士,但在進入太學之前,也曾遊曆天下,結交過三二好友。”
“有他們相助,”史磊道,“隻是尋些編書的資料,應是不難。”
他倘若沒有足夠的學識見解,沒有足夠的底蘊與人脈,又怎麼可能入得了太學,還能在童子學裡擔任博士,且一任職就是近百年時間?
被史磊婉轉拒絕,司馬慎也不太放在心上,他笑得寬和。
“如此便好,但若史先生有所需要,儘可往宮裡遞話。”
也不需要他多說什麼,跟在司馬慎身側的近侍就已經向前邁出幾步,走到史磊近前,躬身將一枚玉符遞出。
史磊稍稍低頭道謝:“多謝太子殿下。”
他收起了那枚玉符。
司馬慎笑了笑,又跟史磊、王紳等一眾童子學師生閒談過小半個時辰,看著時間約莫差不多了,司馬慎站起身來。
“今日便到這裡吧。”
史磊、王紳、謝禮、孟彰等人儘數站了起來,微微躬身。
司馬慎團團看過一圈,說道:“望諸君好生鑽研學文、修行處事。日後孤與諸位,還能有再聚首時候。”
以史磊為首,他們一眾人等齊聲應道:“諾。”
“吾等當不負太子殿下厚望!”
司馬慎微微頜首,隨後便在一眾近侍的簇擁下往外走。
經過孟彰麵前時候,司馬慎在院中所有人毫不意外的目光中緩下腳步,看向孟彰。
“孟氏阿彰,可否勞煩你送一送孤?”
孟彰站出一步,躬身道:“不敢當殿下一聲勞煩。殿下請。”
司馬慎頜首,才繼續往外走。
孟彰跟在他身後三步遠。
倒是原本簇擁這司馬慎的一眾近侍各自慢下了腳步。
過不得多時,司馬慎、孟彰這兩人就跟那群近侍拉開了不遠不近的一段距離。
然後,那為首的近侍手微動,便有一個個法印落下。
王紳、謝禮、庾筱等小郎君小女郎們就很是熟悉地發現走在前麵的司馬慎和孟彰沒有聲音傳出來了。
他們也沒有勉強,自覺地跟在那群近侍後頭,也走出了懷遠院。
司馬慎的腳步不快不慢。
“孟氏阿彰,近幾日裡的那些傳言,你也都聽說了吧?”他問。
孟彰抬頭,看向前方司馬慎的身影。
“太子殿下說的是......”
司馬慎笑了一下,直接就跟孟彰道:“關於九卿之位的那個傳言。”
孟彰收回了目光。
“如何,可是已經聽說了?”司馬慎又一次問。
孟彰回答道:“確實是聽說了。”
司馬慎既是奇怪,又不是很奇怪。
對於他自己心頭的這種情緒,司馬慎本人也覺得有些奇異。
......隻能說,真不愧是孟婆的幼弟。
司馬慎心下暗自吐氣。
你畢竟不是安陽孟氏的人,更不是他們的血親,會有這樣的待遇,算是正常,不可苛求,不可苛求......
也苛求不來。
他們那一家子的事情,司馬慎也很有些了解,不是他們的至親,就天然落在他們的關懷之外。
哪怕是能走得近些,那也隻是同伴,不會更貼近。
他緩了一口氣,再次用平穩的心緒問道:“那你是怎麼想的呢?”
孟彰停下腳步,先側身回頭,看了一眼落在後麵的眾人,然後才回轉目光來。
“九卿之位甚為尊貴,非是彰一介小兒能夠擔起。”
孟彰很是平靜,“彰,多謝殿下厚望。”
司馬慎也猛然停下腳步,回身盯著孟彰。
“你覺得你擔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