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孟彰終於停下來的時候,他麵前的案台上已經擺放了好幾張寫滿章條的書紙。
孟彰放下筆,隻將那些書紙拿過來,一張又一張疊放整齊。
“就當前的局勢來看,儘管司馬氏那幾支封王停下動作之後,明麵上再沒有更多的後續,混似沒太將我、將安陽孟氏放在眼裡,儼然隻將我、將安陽孟氏當做國朝裡召之即來呼之即去的臣屬,但是......”
孟彰手指在幾條章目中點過。
“那幾支司馬氏的封王實際上都在私下裡借著各家望族的手,給我、給安陽孟氏送來了賠禮。”
似太原王氏送來的賀禮中,便有幾份賀禮明顯不是太原王氏所出。
九寸月蘭?這分明就是齊王最負盛名的月桂園裡所特有的異株。
太原王氏或許家底豐厚,能拿出七寸月蘭、八寸月蘭來,但像九寸月蘭這樣的月蘭中的極品,他們不留著培養自家子弟,怎麼舍得送出來給孟彰做一份賀禮?
而且似這等的極品月蘭,還隻是孟彰從煉精化氣的道童境界晉升到煉氣入神道士境界的諸多賀禮中的一份。
又似這穎川荀氏送來的那份賀禮中的寒玉筍。
那寒玉筍足有成人小臂長短,也是極罕見難得的寶貝,旁人得了都好生保存珍藏,免得需要的時候求都求不來。
而穎川荀氏呢?硬生生就將這一支寒玉筍當尋常的賀禮記入了禮單中。
若寒玉筍真是穎川荀氏自家所出產的頂級修行資糧之一,那倒也罷了。孟彰就權當穎川荀氏庫存充足,不介意往外送出一支頂尖的寒玉筍。
然而,不是。
不單單是孟彰,便是隨便找了一個世族子弟問起,他也都能給出答案。
寒玉筍,不是穎川荀氏所產出的頂級修行資糧。真正憑借這一種修行資糧收攏大量家資的,是趙王司馬倫。
他在極北之地占有一方陰域。在那方陰域裡,有一片紮根在陰龍地脈的寒竹林。
而陰世天地裡的寒玉筍,眾所周知,絕大多數都是從那片寒竹林出產的。
所以穎川荀氏禮單中那一支超出了尋常品質的寒玉筍,到底是哪家送來的,就很明白了。
而且,似九寸月蘭、寒玉筍這等唯有司馬氏的幾支封王才有產出的頂級修行資糧,還有不少。
它們的來曆以及背後送來的人的用意,沒有人能夠誤解。
孟彰將這些摘錄下來的章條平靜看過一遍,便很輕易將它們給收了起來。
他並沒有太放在心上,也沒有為了這些送來的頂尖修行資糧高興開懷。
這些極品的修行資糧,與其說是賀禮,倒不如說是賠禮。
那幾支司馬氏封王將這些修行資糧借著各家賀禮的名義送到孟彰麵前來,全不理會孟彰是不是願意接受,便自顧自地說到此為止,說這一頁儘數翻過,往後也不必再提.......
就這樣的態度,難道還要孟彰說多謝?
這些司馬氏封王,果真都像司馬慎一樣,叫人反胃。
不,他們比之司馬慎都還要不如。
孟彰不願讓那些司馬氏封王攪擾了自己的心情,待將所有雜念斬去後,他轉手拿出了自家的那些商鋪地契。
伸手拂過其中一張商鋪地契的時候,孟彰神色微動,竟然很有幾分期待。
也不知那位隱隱有謀國之大商格局的謝葛,到底能給他一個怎樣的驚喜?
驚喜?
孟彰想著驚喜,卻沒想到等他見到謝葛的時候,看到的卻是一個精神憔悴至極、身形極度單薄的郎君。
沒有驚喜,隻有驚嚇!
被嚇了一跳的孟彰幾乎沒能在上首安坐,直接站起,幾步搶到謝葛近前,一迭聲問道:“先生這是怎麼了?”
謝葛身形搖晃一陣,才終於定了定神,來給孟彰見禮。
孟彰攔住了他,隻將他引到側旁坐下。
“先生快莫要多禮了,坐下歇一陣吧。”
謝葛又是木愣轉了轉眼珠子,才算是有了些精氣神。
“......多謝郎主。”他聲音幾乎飄忽。
孟彰親手給他煮了茶水來,又在他自己的隨身小陰域裡翻找一陣,找到幾碟靈果推送到謝葛近前。
謝葛慢慢地接過茶水啜飲幾口,又一連食用了幾個靈果,這才算是小小恢複了些精神。
孟彰細看過他情況,確定他一時半會兒不會連魂體都給折騰散架了,才小心地問:“先生,你怎會折騰成這副模樣?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謝葛苦笑:“沒什麼事。”
孟彰不信,目光細細打量著謝葛。
謝葛恨不能在地上找出一條裂縫來將自己整個人給埋進去。
孟彰心裡隱隱有些明白了。
“所以,”他語速很是緩慢,就怕觸到了謝葛的痛處,“是因為這些時日以來帝都裡各家的動靜?”
謝葛臉上苦澀更甚。
孟彰心下也是歎了口氣。
謝葛早先從孟彰這裡領了任務,說要拿出一個完整的方案來幫助孟彰調整行雨符、興雲符這等符籙的市場,好為這陰世帝都裡的平民百姓緩解越漸嚴重的乾旱。
現在看謝葛的狀態,即便還未曾詢問,他亦同樣能想見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