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頭察覺,隻以為黑牛是在安撫他,他越發的感動,嚎哭得也就越更的慘烈高昂。
“阿牛,是我對不起你,是我拖了你的後腿,著了那馬麵的奸計,讓他、讓那馬搶去了我們的差事,我,嗚嗚嗚......”
黑牛兩眼發直,整頭牛都似是木了。
幸而那些家夥也還知曉分寸,明白他們要真再這樣看戲下去,將黑牛那家夥給逗過火了,回頭倒黴的不止有牛頭,還必定會有他們一個。
酆都宅院上方虛空中,有目光掃得宅院裡一眼,便自放長了視線,看向往著孟府去的那駕馬車。
長街熱烈喧鬨,車水馬龍、人潮洶湧,馬麵駕著的那輛馬車卻愣是壓住了這長街的人聲,將靜默與端重以他們為中心,覆蓋了方圓十裡範圍。
“不阻止麼?”
有聲音在虛空中響起,卻隻落在極少數的一部分人耳中,其他人根本無緣得以一聞。
“你不也隻是在看著?”
又是一個聲音反問過去。
被反問的那位存在悶笑一聲,並不以為意。
“我一直都隻是看著的,可不似你,你先前那樣固執,現在居然也能夠撒開手去了麼?”
對麵的那位存在一陣無言,半餉後才重新開口說話。
“我是能夠一直不放手,但這天地呢?這天地,可未必願意。它也未必能夠繼續承受下去。”
“時代變了,規矩......自也該有相應的變化,不然,哪一頭都落不到好。”
“是啊,時代變了......”
大勢已經彙聚成形,他們早前阻擋過一回已經是極限了,如果他們還想要出手......
這樣想著的存在抬起頭,看向那灰暗的天穹。
駿馬拉著馬車,在馬麵的引導下穿越長街,不緊不慢地往孟府而去。
馬車堪堪走到長街的儘頭,忽然就有一道風攪旋著撲過來。
駿馬、馬麵麵色不動,隻是平靜地直視著前方,按著原本的步調繼續往前走。
還不等那道旋風撲向馬車,另一股氣流憑空成形,幾個拉扯間,便將那道旋風給割裂成一個個更細小更微弱的風卷。
而很明顯,即便沒有人再出手,這些風卷最終撲到馬車那邊,也不過就是拂麵春風而已,不會對馬車以及馬車裡的人造成分毫的傷害。
“東陽!”
上方虛空之中,一道聲音咆哮而起。
同樣的,除了極少數的一部分人以外,這一整個帝都洛陽範圍內,都不會再有更多的人能夠聽見這一聲咆哮。
東陽真人將手收入袖袋之中:“道友喚我是要說什麼?”
“你還問我喚你要說什麼?!”
不知隔著幾千裡外的道場裡,一位道人瞪著雙眼,怒不可遏。
“你可莫要忘了,當年以人道壓地道,你也是出手的一個!你現在這是要做什麼?改轅易轍嗎?!”
“你真的以為......”
“你能夠不付出任何代價就轉換立場?”
“那些陰神將酆都推出來,可是要清算因果的。就算你現在給他們示好,該清算的因果也仍舊要清算。”
“你逃不掉!”
“你的那些後輩們,也同樣逃不掉!”
東陽真人笑了起來。
“我沒想過要逃......”
“你!”那位道人喝問一聲,竟不知道還要再說些什麼。
東陽真人看他一眼,問他:“現在對那陸判這些酆都之人出手的......除了你以外,道友還看見其他人了嗎?”
那位真人深深看他一眼,偏頭往各處陰氣暴動、翻攪的地方望過去。
“他們不都在嗎?”
東陽真人好脾氣地笑了笑:“是了,是了,道友也是有誌同道合的人的。那麼......”
“道友有想明白,為什麼我人族中,會有那麼多的人似我一樣,偏轉自己的立場嗎?”
那位真人冷笑一聲。
“因為你們家族的後輩與你們的關係疏遠了,你們再不需要太過顧慮那些後輩。”
東陽真人沉吟著點頭:“說來,這確實也是一個原因。隻不過......”
“道友,你我心知肚明,這絕不是真正的理由。”
那位真人麵上的怒色平緩下來。
東陽真人點了點頭。
這才對嘛。大家都是多年相交的熟麵孔,哪怕彼此之間沒有多少交情,但對方的作風與品格,大體上還是有數的。
既然如此,何必拿那些過於虛假的怒氣來搪塞他?
“你選擇了酆都,東陽。”那位真人平靜開口道。
東陽真人輕頜首,他直接承認了下來,一點不遮掩。
“正似道友選擇了天庭,不是嗎?”
兩位真人視線在虛空中碰撞,誰都沒有彆開目光。
“看來,我們的動靜,諸位道友也是儘數看在眼裡的。這些年來諸位都不點破,是拿我們來充樂子?”那位真人道。
他雖語氣平淡,但東陽真人卻清晰地捕捉到了暴烈的怒火。
東陽真人收斂麵上笑意,認真搖頭:“我等從來都沒有這個意思。”
那位真人眯眼細細打量過他,冷哼一聲,拂袖抹過虛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