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眉眼終於又舒展的孟彰,孟蘊眼底隱約的心疼才終於散去。
“如何?是不是好多了?”
孟彰看看她,麵色卻很鄭重。
“阿姐。”他喚了一聲。
孟蘊點頭應:“嗯?”
孟彰道:“似這樣的折騰和顛覆,後頭是不是還會有?”
他目光瞟著麵前的白陶碟。
孟蘊小小地心虛了一下,半餉才道:“我這不是……心疼你呢麼?”
如果不是心疼孟彰,孟蘊需要那般仔細地在藥性的和合調補之外,還去花費心思琢磨這些藥果味道的克製與調補?
孟蘊這樣想著,又更理直氣壯了些。
“……我花了很多心思的。”
孟彰能說什麼呢?他直接跟孟蘊道歉:“是我讓阿姐操心了。”
孟蘊的情緒低了低,她搖搖頭,重又開始去指點孟彰服食那些藥果。
“接下來的話,是那枚黃色的,對,就是那枚帶了點斑痕的果子;再然後的是,那枚帶著點梗子的……”
孟彰很是乖順地按著順序將藥果一枚枚送入口。
初初吃的時候,孟彰最先感受到的是那些堪稱刺激的滋味,但漸漸地,孟彰就感受到了不同。
在刺激的藥果滋味後麵,各式各樣的藥性以孟彰為熔爐,開始相互調和、相互補充,最終融彙成一道醇厚藥氣流淌過孟彰的魂體。
如暖水洗滌,又似春日籠罩。
孟彰漸漸放鬆下來,他閉上了眼睛。
孟蘊沒有打擾孟彰消受藥性,隻是默默坐在側旁,小心地觀察著孟彰的狀態。
到孟彰終於睜開眼睛時候,入目所見的,就是孟蘊終於放鬆下來的愜意。
“阿彰,你感覺如何了?”孟蘊問。
孟彰細細感受了一回,答道:“我感覺很好。”
略停一停,他若有所思問:“阿姐,你這是怎麼做到的?明明這些藥果,不過是阿姐你的夢境產物而已,不是真正的陰世靈藥……”
孟彰是真的被孟蘊今日的這操作鎮住了。
明明是夢境之物,孟彰卻領受到了真正的好處,這跟孟蘊以假換真有什麼不同?
孟蘊得意地笑了一下,卻更端正了姿態,矜持問孟彰:“你以為呢?”
孟彰擰眉再次回想了一番方才的感覺,隱隱把握住了點什麼。
他先是低頭看了看空空如也的白陶碟,然後又轉眼,往側旁仍舊垂掛在藥株上的藥果半餉,道:“這些藥果的本質,與其說是藥性,但其實更應該是情緒?”
不等孟蘊回答,孟彰就先自己搖頭了。
“不,不對,單單隻是情緒,還不能有如此效用。”孟彰再猜測,道,“所以,藥果中鎖著的藥性,其實是被某種情緒所浸潤的精氣、元氣。”
孟彰一個陰靈,儘管往日裡修行的時候,少有服食,不,是完全沒有服食其他生人的精氣、元氣,但屬於生人的精氣、元氣仍舊是他所能吞服的資糧。
孟蘊這一次通過藥果供給孟彰的,根本就是她自己的精氣和元氣。
一個修行人的精氣、元氣,對於孟彰這樣的陰靈來說,更是難得美味的資糧。
但若這些藥果中單純隻有孟蘊的精氣、元氣,藥果不會能瞞得過孟彰去。
孟彰也不可能會服食這樣的藥果。
所以在這些屬於孟蘊的精氣、元氣之外,還必定有作為封存與調和媒介的東西存在。
而這些東西,也很明顯,都是孟蘊的情緒。
也正是因為有孟蘊的這些情緒在側旁遮掩,孟彰才會以為這些藥果其實不過隻是孟蘊這一方夢境世界的精華,而不是孟蘊這個親姐的精氣、元氣。
孟彰定定看住孟蘊,麵上神色沉沉。
孟蘊免不了一瞬心虛。
“阿彰,你聽我說……”
孟彰神色不動,隻答道:“那阿姐你說,我且聽著。”
孟蘊輕咳一聲,跟孟彰解釋:“我這些藥果的主材,與其說是精氣、元氣,倒不如說是精氣、元氣與我情緒的混合之物。”
“你也該知曉,我如今雖然在儘力摸索藥修之道,但我藥修之道的根基還沒有真正立下,我還是一個追隨阿娘修行的小巫祭。”
“這些藥果的本質,你最初時候認不出來,除了你對我的信任以外,其實也因為這些精氣、元氣都是被我用祭禮的手法調和過的。”
“它們在貼合香火的本質。”
孟彰仍是皺著眉頭:“阿姐,我或許可以克製,那些貪圖捷徑的人卻未必……”
“真要讓這樣的法門傳了出去,到時候怕會成為天地間一大禍患,阿姐,你也知道,這不是不可能,甚至還是很有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孟蘊也是無言。
她何嘗不知道呢?但是……
“阿彰,隻要有人想要走捷徑,似這樣的法子就總會出現的。不是這個,也會是那個,計較不來的。”
孟彰也是無言。
“我是擔心你,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