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彰也不耽擱時間,他很快又道:“諸位同窗也都明白,既是以隊伍的方式來一同學習輿圖,那麼每一個隊伍,也該有一個具體的學習方案。”
“學什麼、怎麼學,同伴之間的需求、時間怎麼調整……”
“諸位同窗該是都已經心裡有數,那麼趁著現下學習還沒有正式開始,煩請諸位同窗將這個方案簡單梳理、總結,書寫成文,遞送給我。”
他看定這些小郎君小女郎們:“我既是擔了諸位同窗的厚望,便得做些事情。”
說到這裡,孟彰忽然笑了笑:“總不能一切開始以後,我對你們的相關學習還一無所知吧?”
縱然學舍裡諸位小郎君小女郎們都還惦記著正在往這邊來的先生,但聽到孟彰的這個問題,他們還是笑著搖頭,低低回應孟彰。
“那確實是真不能。”
“自然是不行的。”
“怎麼可以呢?”
孟彰將這些低低的聲音聽在耳裡,又自笑道:“那不就是了?”
“另外,”孟彰麵上笑意快速收斂,極認真道,“軍伍之中一五、一什都有一個伍長、什長,我們一眾同窗既然都以隊伍的方式劃分團隊來一道學習,那麼每個隊伍之中,也該當有個總領之人。”
那一眾目光爍爍緊盯著孟彰、靜聽他說話的小郎君小女郎中,有人目光越發明亮,有人卻是情緒稍稍暗淡。
前者,基本都是自覺自己能在隊伍中擔起重任的人;後者,自然便都是覺得自己沒有希望的人。
孟彰將這一切反應及情緒變幻看在眼裡,但他沒有嘗試去扭轉。
這裡是太學的童子學。這裡的生員,不論是小郎君、小女郎,俱都是各有身份,乃是非富則貴。
在這樣的圈子中,不論是靠近還是遠離,不論是往前還是退後,都是由很多很多東西決定的。
並不單單隻看這些小郎君小女郎本人的能耐與手段。
孟彰真要插手,不是不行。但在後續輿圖的學習以及諸位同窗的相處中,可未必就能占到孟彰本心所願看見的好處。
何況,不論是這前者還是後者,對於這一件事,他們其實都已經做好了準備,並不真的就需要孟彰“仗義執言”。
繞是如此,孟彰也還是點了一句。
“諸隊伍中的總領之人……關乎甚大,不是尋常管事調理之人。希望諸位同窗在推舉人選時候,能夠多思量幾分。”
“畢竟,”孟彰笑了笑,“在我等諸同窗劃分出隊伍以後,相互之間也是要進行較量比拚的,不是嗎?”
“倘若在這較量比拚的過程中,哪些同窗總是落在下風,沒有一點還手之力的話……”
孟彰的聲音悠悠響起,落在學舍裡諸位小郎君小女郎耳中。
“各位同窗也沒有什麼臉麵不是?”
諸位小郎君小女郎們儘都暗下點頭,很是讚同。甚至有那麼幾位,還在默然中顯出了幾分動搖。
不是這幾個小郎君小女郎聽了孟彰幾句話,就開始質疑他們自己。
這些備受庭訓的小郎君小女郎們足夠的驕傲,有足夠的自信。
孟彰這一番提醒還無法真正動搖他們。
他們隻是在斟酌,在再次衡量和判斷而已。
他們這些同窗,往遠了說,都是世交,往近了說,也是一同長大的,誰都知根知底。哪一個在哪方麵資質更強些、積累更多些、能耐更強一些,各自都心裡有數。
就算他們中的一個兩個能糊弄住一人兩人,卻糊弄不住這裡的所有人。
而這些小郎君小女郎們此刻在斟酌著判斷的,也是這些。
大家的根底都明白,誰站出來誰退後一步本是兩可之中,原本沒有人在這些事情上太過計較。但現在被孟彰這麼一提醒,情況就不同了。
並不僅僅隻是因為孟彰的緣故,還因為他們自己的臉麵。
真要是因為與學識、資質無關的其他緣故占去了隊伍中總領之人的位置,而導致後頭隊伍在和諸同窗的較量中接連失誤的話……
這些小郎君小女郎們默然地交換了幾個目光,心下也都各自有了打算。
孟彰心裡也多了幾分滿意。
他往外張目看了一眼。
今日裡晨早負責來童子學學舍裡授課的先生也確實足夠聰敏,從東廂房那邊到正房這裡來不過是數丈的距離,孟彰這幾句話說完,那位先生竟然還沒有走到學舍門口來。
當然,這或許也跟孟彰時間掌控得當,現在也還沒有到正式開始授課的時間有關。
“就這些事情了。諸位同窗也不必著急,在今日的授課全部結束以前將這些東西送到我這裡便行了,現在的話,還是先為諸位先生的授講做準備吧。”
聽得孟彰的話,這些小郎君小女郎們俱都頜首作禮,真就各自轉身,正坐麵對上首那歸屬於先生的教案。
也正是這個時候,那位負責今早授講的童子學先生終於走到了學舍正房門口。
那先生目光微不可察地在孟彰身上轉了轉,壓下心頭感歎,正色道:“將你們的《道德經》取出來吧,我們今日講的是第八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