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一捧光出現在了白星那虛托的手掌上方。
那捧光變幻不定,但隱隱間,卻似有形跡。
像是星,又像是印……
王紳、謝禮這一眾出身世族的小郎君小女郎們幾乎是同時皺緊了眉頭。
“星……莫不是天星?”
“這印……怎麼看著像是官印?”
“他們北辰閣這一脈果然悖逆且狂妄,竟真是要以天星定人命福壽祿,已天神壓人官、陰神……”
“如此野心勃勃之人,定不能叫他們輕易得勢,否則,我等以及我們在陽世、陰世裡的族親後人都不會有好日子過!”
王紳、謝禮這些出身世族的小郎君小女郎們都隻是傳音,其中內容除當事人以外,輕易不為人所知。起碼李睦、明宸這幾人是沒有這種特權的。
但這不妨礙他們從王紳、謝禮這一眾同窗陡然變化的氣機與神色,察覺到同窗們態度上的變化。
明宸、林靈幾乎是同時皺起了眉來。
頓時,明宸和林靈看向站在他們前方的白星的目光,都帶上了幾分不善。
這個時代不屬於他們,這原是所有人都知曉的事情,為甚白星就不作遮掩,非得在這個時候搶占風頭?
他們道門幾支法脈確實不懼那些世族,可是這樣平白招惹禍端……
是嫌他們這些人修行得太過安穩了不是?
相比起明宸、林靈兩人的惱怒,李睦卻是更為平淡。而現在,他正若有所思地看著白星。
“花師妹。”
一旁沉默的花縈聽到了傳落在耳邊的呼喚,下意識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
是李睦。
花縈微微福身,恭敬應道:“李師兄。”
李睦隨意點頭,卻是問道:“花師妹,這一座都城是不是有什麼奇異之處?”
花縈默然一陣,頜首道:“我不知道這座都城是不是有什麼奇異之處,但我方才出手的時候,也確實有一種奇妙的感覺……”
明宸、林靈也都平複了自己的心情,轉眼看來。
花縈抬眼,迎上這些個師兄師姐的目光,誠實道:“要真正地補全這座都城,除了我等各自的認知以外,還需要有相應的道念。”
林靈皺著眉緩慢咀嚼:“道念?”
花縈點頭,很是認真地給李睦等人傳音:“就是要有道念,沒有相應的道念,哪怕是有了相關的認知、相應的手段,也最終會被這座都城所崩解,無法在其中留下痕跡。”
明宸的目光轉過王紳、謝禮這一眾同窗:“可是他們先前動手的時候,也沒有這樣類似的要求吧?”
花縈沒有答話。
此刻其實也已經不需要她來回答這個問題了。
“因為那些個同窗所代表的,是這座都城的現在。”李睦說著話,眼睛已經看向了那邊廂特彆安靜的孟彰,“而我們所代表的,卻是這座都城的未來……”
“現在?未來?”明宸很是不解,“孟彰連築基修士都不是,又哪裡來的這份手段?”
“你忘了這是哪裡?”李睦平靜地問。
明宸陡然沉默。
這裡是什麼地方?孟彰的夢境世界。既然是夢中世界,自然會受到夢主轄製,又有什麼好分說的?
“雖是如此,”明宸的聲音低了些,“但是孟彰不是已經把這個夢境世界的一部分權柄讓渡出來了嗎?如果我們一意堅持,該是能拒絕的吧?”
李睦先是點點頭,又搖搖頭。
“拒絕是能拒絕,但是……”李睦道,“你且看,他像是甘心的樣子嗎?”
明宸看向了白星,竟是說不出否定的話來。
可是,他們都已經忍耐了這麼久。難道就要因為一時的不甘心,而前功儘廢?
他所認識的白星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李睦無聲笑了笑:“如果再多了一點賭性呢?”
“賭性?”林靈也問,“他在賭什麼?”
“賭……”李睦還是笑,“賭這些如今勢大昌盛的世族郎君們,會在勢衰事敗以後,想起他們。”
明宸跟林靈都有點不敢置信。
“北辰閣的人已經想得這麼遠了?”
“不遠了,”李睦道,“也就這百年、兩百年間的事情。”
明宸跟林靈一時都不想說話。
李睦也沒再多說什麼,隻是看向前方,細看著那顯出披星辰、戴旒冕天帝法相的白星的動表演。
此時的白星正緩緩將手中虛捧的星光往上托起。
“請諸星辰。”白星喝道。都城上方原本迷迷蒙蒙一片的虛空當即被更高遠處的星光撕裂,灑落在這座都城之中,將那座都城擁在星光的懷中。
王紳、謝禮等出身世族的小郎君小女郎們被這星光晃痛了眼睛,下意識地將手抬起,遮擋在眼前。
待到星光隱沒,他們再睜開眼睛來時候,看見的便又是那一座他們所熟悉的都城。
“這……”
一位出身世族的小郎君張了張嘴,正要說些什麼,忽然就側旁的友人拉了拉衣袖。
他閉上了嘴,隻一遍遍地用眼睛去看自己的友人。
他那友人無言地抿了抿唇,卻隻能抬手,指引著他去看。
也是直到這個時候,那位出身世族的小郎君方才發現,不是什麼改變都沒有,隻是這些改變都落在了尋常人家之中。
在那些窄小、簡陋的院舍甚至是屋舍裡,有多了一個個被仔細搭建起來的神壇、神龕。
那些供奉著神祗的神壇、神龕之家,似乎較之尋常人家來,又彆有一股安樂、富足的氣韻。
這些氣韻連同這些屋舍、院舍,又同那些繡坊、織坊相似,都在給早先那華美的花架子填充根基和支柱,讓它更堅實、厚重。
待到一切結束,星光自發隱匿,白星也拱手向王紳、謝禮等同窗所在一禮。
“獻醜了。”
他退回到李睦、明宸等人之中,未曾多說些什麼。
這會兒,也已經不需要他再花費口舌了。
王紳、庾筱深深看了白星一眼後,齊齊轉過視線,看定側旁的謝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