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歎了一口氣,又說:“倘若換了是你,你覺得你能例外嗎?”
謝遠認真地想了想,也很誠實地搖頭。
“倒也是。”
孟彰就在旁邊,但他能說什麼呢?
默默將杯盞端起,孟彰認真地啜飲著其中的玉露,隻含笑聽著,並不說話。
孟彰其實也沒有在雲藍女郎這裡久待。
倒不是孟彰或者謝遠在這裡待不住,而是雲藍女郎沒有多留他們。
“你今日過來,是跟我說那些求雨符籙的事情的吧?”
看著謝遠和孟彰點頭,那雲藍女郎就將眉一揚,道:“那我就不留你們了,你們快往下一家去吧。”
謝遠很有些不解。
雲藍女郎就跟他解釋道:“商老頭那家夥近日裡有了些收獲,怕是這段時日就要閉關靜修了,你們要去見他的話就最好儘快,莫要拖延,免得到時候空跑一趟。”
“再有,東街的那柳小子這段時日也得了一樣好東西,你們若是有意的話,就抓緊時間門。”
頓了一頓,雲藍女郎看向孟彰,笑著對他道:“近日裡帝城那東宮裡有些動作,怕是會鬨出不少的動靜來,不論是商老頭也好,還是那柳小子,更或是其他的誰個,都得趕緊,不然的話……”
“怕是會平白生出些變故來。”
雲藍女郎這一連串的話語說出,孟彰還沒覺得有什麼,那邊廂的謝遠臉色就顯出了十二分的凝重認真。
“你是得到消息了?”謝遠問。
雲藍女郎隻是笑著,沒有回答謝遠,那高深莫測的樣子委實讓人心頭惴惴。
謝遠低頭思量,少頃無言。
雲藍女郎看了看他,目光轉向孟彰那邊廂,想要看一看孟彰小郎君的反應。
這一眼,望入的是一雙幽深乾淨而平和的眼。
雲藍女郎定睛看著孟彰半餉,失笑起來。
她最後對著孟彰微微低頭。
孟彰給她還禮,另又道謝:“多謝女郎的消息。”
雲藍女郎搖頭,道:“我也就隻是這麼提醒你們一回而已。”
“縱是我沒說,待你們兩位歸去府上,自也會收到從各處彙總過去的消息,”雲藍女郎道,“如此,又怎值當小郎君的一聲謝?”
孟彰搖頭:“女郎說了便是好意,如何又值不得一聲謝?”
他麵上的神色儘數收斂,尤為認真。
“我不是多麼重要的人,女郎你也不是就那麼的低弱。”
沒有誰,真的比誰高貴。
雲藍女郎聞言,愣怔一瞬,回過神來時候卻是對孟彰低頭:“雲藍受教了。”
孟彰搖頭,避開這禮。
儘管孟彰自己沒覺得自己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但雲藍女郎卻是真的將今日裡的事情記在了心裡。
待孟彰和謝遠從雲藍女郎的宅邸中離開時候,謝遠那邊尚且罷了,孟彰的隨身小陰域裡卻是多了很多的玉露、華液瓊漿,還是各有妙用,看得謝遠羨慕不已。
孟彰看了看和他一同坐在孟氏馬車裡的謝遠,伸手從隨身小陰域裡拿出一部分裝著玉露的玉瓶來:“如果你喜歡的話……”
謝遠連忙製止他:“我也就是這麼一作態而已,哪兒真就能要你的東西?彆說我沒有這樣的需要,就是有,真要拿了你的這些玉露,回頭消息傳到雲藍哪啊女郎處,我怕是就麻煩大了。”
謝遠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
“我手中的寶琴很好,其中的色色材料搭配完美,可不想要平白給它另替換些彆的東西。”
孟彰細看謝遠一陣,到底是沒堅持。
“你很怕她?”
“倒不是怕,”謝遠搖搖頭,跟孟彰道,“就是雲藍生前死後受的罪比較多,對上她的時候,難免就想退讓一些。”
孟彰等了等,沒等到謝遠更詳細的話語。
他抬起眼,看向謝遠,謝遠就衝他笑。
孟彰也是笑著搖頭,自然而然地將話題轉開。
“接下裡,我們是要去哪家?”
要是雲藍女郎的事情能跟他說,那謝遠早就跟他說了,又怎麼會瞞他?如今這樣含糊過去,顯然是不好跟孟彰說的。
這其中的原因……
要不是因為雲藍的事情有些特殊,在未曾得到雲藍女郎的允準以前,謝遠不好擅自同旁人說起,哪怕這個人是孟彰;要不原因就在孟彰自己,他再如何,也僅僅隻是個早夭的小郎君,年歲太小了,有些事情,不好說。
孟彰心中念頭轉過,又很快消隱去。
“去哪家啊……”聽得孟彰的問題,謝遠也在快速思考。
“你覺得呢?”
他到底沒拿定主意,便來問孟彰,“阿彰你是想要先去商老爺子那裡一趟,還是先去柳惠那裡?”
孟彰偏頭想了想,也是問謝遠:“這商老爺子,是指文苑街那邊青衣棋社的商和商老爺子?”
謝遠頜首。
孟彰又問:“那柳惠郎君,便是小燕巷那小油鋪裡的柳惠郎君?”
謝遠再頜首。
孟彰能隻憑隻言片語和一個名字就鎖定那些人的身份,謝遠是真不覺得稀奇。
畢竟是一方望族的麒麟子,畢竟背後站著陰世天地裡的正統陰神,能有這份本事才是正常的吧,何況把握著這樣能量的,還是孟彰這樣的小郎君。
孟彰一陣沉吟。
謝遠看著孟彰的表情,似是覺出了什麼。
想了想,他問孟彰:“阿彰,你是……真的都知道他們兩人那裡新近到底都發生了什麼事情的嗎?”
孟彰看向謝遠,有些失笑。
“不是太清楚,”他道,“就是聽到了一點風聲而已。”
隻是略一停頓,孟彰又道:“如果不是雲藍女郎提醒,其實我也沒那麼容易將事情跟他們對上。”
謝遠默然看孟彰一眼,那目光裡的意味竟然很明白。
——你猜我信不信?
孟彰很有些無奈,便含著笑意回望他。
謝遠暗自歎了一聲,先將目光收回。
“商老爺子那邊,沒什麼好說的,大抵是一份棋譜。”
“儘管這份棋譜背後很有可能牽扯到一方無主的古老陰域,但就現在來說,那無主陰域也還未能鎖定,暫時來說,怕也是沒有什麼進展。”
說到這裡,謝遠自己也有些猶豫了。
“就我所知,情況應該是這樣的沒錯,但雲藍她方才又那樣提醒你……”謝遠搖頭,道,“此間門的事情,要麼是出現了什麼變故,要麼就是得到了什麼進展。”
“總該不是沒有緣由的。”
謝遠看向孟彰,很誠懇地道:“你認真考慮一下吧,我所知道的就隻有這些了。”
孟彰點點頭。
謝遠就放鬆了些。
“柳惠那邊廂……”謝遠道,“他家祖上有些奇遇,先前我曾聽說過他對自家祖傳的一份文書有了些彆樣的研究進展,至於結果如何,我還沒來得及問他。”
“不過先前雲藍都開始提醒你,那想來該是得到了些好東西的。”
“他家中近來遇到了些苦難,問題比較棘手,應該會將部分好處拿出來跟外間門換取資糧,又或者是彆的什麼來處理那問題。”
“我們或許可以跟他做交換。”
謝遠很是儘心,幾乎處處都幫孟彰盤算好了。
孟彰認真聽著,也感念謝遠的這份偏心。
他道:“如果主家願意的話,能換到些好東西是好事,如果不合適的話,那也不必太過勉強。”
孟彰手裡好東西不少,自然就沒有那麼強烈的得失心。
他還提醒謝遠:“你不會忘記了吧,我們這一趟前去拜會,是要去解釋求雨符籙那些事情的。”
謝遠失笑:“我怎麼會忘了這個呢?沒有的事。”
“不過是被雲藍提醒了一回,便想著順道而已。”
孟彰細看他一眼,放下心來。
既然謝遠心裡有數,那就不必他再多說些什麼,提醒隻需一回就夠了。
“阿彰你不必太擔心,”謝遠還和孟彰道,“商老爺子和柳惠都不是那過於板正的人,他們不會誤會的。”
孟彰沒花多少工夫便相信了謝遠的話。
商老爺子也好,柳惠也罷,都是同那雲藍女郎一樣,是謝遠的友人。對於他們的品性,謝遠的判斷該是比較準確的。
“那就先去青衣棋社那邊吧。”孟彰很快拿定了主意,“我想看一看那方陰域。”
謝遠自然不會有意見。
駕車的車夫得了孟彰的吩咐,一抖手上韁繩,駕著馬車就直往青衣棋社而去。
青衣棋社那邊廂,商老爺子早早就已經在等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