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同其他勢力的反應也隻是在告訴我們,接下來我們將要麵對的危機和風浪會比我們最初時候所料想的還要恐怖而已。”
“可即便如此,”孟彰的聲音意料之外的平靜,“我們難道還能再多做些什麼嗎?”
孟廟也隻能沉默,他最後搖了搖頭。
孟彰半垂著眼覷了覷他自己,意興闌珊:“這不就是了?”
“但是……”孟廟還是想要掙紮著說些什麼。
孟彰的目光抬起,再次看了過來。
孟廟張了張嘴,又張了張嘴:“但是,我們總不能真的什麼都不做吧?”
孟彰很認真地問他:“所以廟伯父的意思是?”
他的意思?
他的意思當然是……
“起碼也得將這商紂王從殷墟裡出來的消息傳回安陽的……吧?”
孟彰頜首:“這不是往日裡伯父你要做的事情嗎?”
孟廟也覺得自己傻了。
孟彰看著他,問:“還有旁的嗎?”
孟廟愣愣搖頭。
“……沒有了。”
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論理孟彰該準備去太學了,但他這會兒卻站在原地,目光平和地看著孟廟。
“廟伯父?”
孟廟也不知道自己是該為孟彰的敏銳高興,還是要為他的這份敏銳生氣。
“我沒什麼事,”他最終也隻能這樣說,“就是……”
“多少覺得有些不甘心而已。”
孟彰愣了愣,重複著道:“不甘心?”
孟廟卻已經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反過來催促孟彰道:“不是什麼緊要的事情,我回頭能自己整理的。這會兒時間也不早了,你且快往太學裡去吧。”
孟彰細看他一眼,麵上似乎更為軟和了些。
“侄兒慣來以為,隻要儘力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就夠了,結果固然重要,但也沒有那麼的重要。”
說完,他對孟廟一點頭,也就直接邁開腳步往府門外走去。
在府門前,馬車已經在等候他了。
孟彰掀開車簾走入馬車中,又在車廂裡坐穩,才傳出聲音:“走吧。”
車夫一抖韁繩,引著拉車的駿馬往巷道而去。
在孟彰的馬車之後,又是羅先生的馬車。
而陪同孟廟一起在府門前目送孟彰和羅先生的,自然就是甄先生了。
甄先生麵上不見異色,但到得他和孟廟邁過門檻,聽著大門合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到底是按耐不住,問走在前方的孟廟:“廟郎君,真的不需要我在暗處護持?”
孟廟停住腳步,回身看甄先生,一點也不意外地在他麵上眼底看出了些什麼東西。
這這一份眼力,確實得歸功於孟廟近段時日以來的長進,也得歸功於孟廟和甄先生的熟悉,但同時,也是因為這樣的複雜心緒剛剛也在孟廟心腔處蒸騰。
甚至直到現在,它們也在孟廟的心神中翻滾不休。
它是不甘,也是失落,甚至還有些茫茫然的無措。
明明知曉這個世道即將會成為真正的大勢,掀起決定炎黃族群未來千百年定勢的風浪;明明他們就站在一位真正的驕子側旁,是他的附翼,他們卻也隻能看著這一切發生,而自己卻隻能守持自己身前一盞燭火一樣的微弱與無能……
孟廟這樣想著,心頭竟然浮出了些許釋然。
也似乎,直到這個時候,他才從剛才孟彰的那句話中回過神來。
大世將起,浪潮正興,而他們僅僅隻能作為一點注定被歲月埋葬的塵埃又如何呢?
他們本也平庸。
他們本也弱小。
哪怕他們站在孟彰的身側,能夠從他那裡借來一星半點的微光又如何?
他們始終都是塵埃。
而塵埃……
孟廟想到了方才孟彰和他說話時候的柔軟,麵上也自然而然地顯出了些笑意。
“你知道方才阿彰跟我說了什麼嗎?”
甄先生不明白孟廟為什麼這樣問,他搖了搖頭,看著孟廟等他接下來的話。
“阿彰告訴我說——”
“他慣來以為,隻要儘力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就夠了,結果固然重要,但也沒有那麼的重要。”
“結果固然重要,但也沒有那麼的重要……嗎?”甄先生喃喃重複著,麵上神色越發的複雜難辨。
似乎是有些釋然,但似乎又更為糾結。
孟廟立在側旁,仔細觀察著甄先生的神色變化。
“這可真是……”
甄先生最後也沒能找到合適的話將他自己的意思表達清楚,“真是”“真是”過一陣後,隻能衝孟廟無奈地笑。
孟廟搖搖頭,卻是抓緊了這個機會,一點不客氣地將孟府上還在堆積著等待處理的雜事推到他手上去。
“那這些事情就都交給你了,你慢慢處理,隻要在今日裡將批複送出去就行了,不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