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 ”孟彰忽然一笑,“相比起接受旁人的看顧與護持,我還是更願意做去看顧、護持旁人的那一個。”
這尾在魚群中也是首領的銀白遊魚聽著孟彰的話, 身體就往另一邊廂傾側過去, 看了一眼湖水中各得其樂的銀白遊魚。
孟彰見他動作,麵上笑意更深:“你果然是明白的。”
他說著, 手上又微微發力, 將手邊的銀白遊魚往前方推送過去。
“想要看顧、護持自己親近的人,必不可少的就是力量。”孟彰道,“我是, 你也是。你且去吧, 我也要修行了。”
這尾銀白遊魚回身再看得孟彰一眼,果然沒再叨擾他,幾下撥動湖水, 投向不遠處的另一朵蓮台。
孟彰沒有多做理會。
他有他的修行,銀白遊魚魚群也有他們自己的修行。隻要銀白遊魚魚群的修行大體上還在正道, 那孟彰就不會去乾涉, 也乾涉不來。
他垂下眼瞼,先自返照己身。
不得不說,今日裡孟彰和殷壽這位殷商末代商王一麵,哪怕不看各自立場和利益層麵的影響,隻看孟彰自己的修行, 他就收獲匪淺。
星河發帶這件成長中的本命靈寶得了孟彰攝取的殷壽氣機,發帶內部諸多相關聯傳說和幻想的夢境世界種子煥發新的生機, 自然而然帶動孟彰的夢道修持,帶動他的修為往前大大邁出一步。
這還隻是當前的。
待孟彰日後進入夢海之中,遇上殷商末代時候的眾生夢境, 自又會有孟彰的便利 。
孟彰檢視過一番自身,心下滿意的同時也不忘自我警醒。
夢道修行不是倚靠修士自身就能夠走通的。它必然會牽扯到旁的人,而且數目還不少。它隱隱有集眾修行的意味,但若是不曾在最開始時候就劃分清楚界限,夢道修士也很容易會陷入劫數之中。
或是混淆自我與他人,或是混淆真實與夢境,或是被牽扯進眾生那紛紜錯雜的因果之中去最終深陷其中,無法脫身。
夢道修行艱難如此,他不想絕了自己的道途,就必得要把握住本我。
孟彰閉上眼睛,不去看那隨著星河發帶裡少許夢境世界種子萌發而從虛空中自發投入他魂體裡的夢境道炁,而是放任自己的意識走過黑暗,進入他的根本夢境世界之中。
在他的根本夢境世界裡,龍舟懸停在無風無浪的湖水上,伴著不遠處的三層書樓,尤為清靜閒適。
孟彰站在龍舟上,抬頭看著不遠處的三層書樓。
清澈的湖水倒映出孟彰的身影,水中孟彰的眉眼清晰,自有朦朧神光簇擁。
孟彰目光一收一落,就看見了湖水中映照出來的他自己。
順勢坐下來,孟彰又伸出手去,從那夢中湖裡掬起一捧湖水。
湖水在孟彰手中一線一線地化作青煙散入虛空,但因為湖水消散的速度不快,到底還是倒映出了孟彰的影子。
孟彰細看了一陣,心裡又更明白了幾分。
作為孟彰的根本夢境世界,這夢中湖裡的湖水其實都是孟彰的心、念、意。一滴湖水便是一點心、念、意。
也所以,這夢中湖湖水的狀況其實在某種程度上就反應出了孟彰當前的境況。
湖水清冽乾淨,則代表孟彰的心正、念純、意清;湖水渾濁惡臭,便又代表孟彰的心歪、念惡、意濁。
是以這夢中湖的狀態也是很重要的。
孟彰靜靜看著那出自夢中湖的湖水慢慢地散入虛空之中。
待到他手掌裡的湖水儘數消隱以後,孟彰就收回手,很是放鬆地坐在龍舟上,最後甚至直接在龍舟上躺下,沉沉睡了過去。
一夜飽睡的孟彰翌日裡醒來時候,隻覺得神清氣爽,渾身都鬆快了。
同樣早早起來同孟彰一道用早飯的孟廟見得,無比地羨慕。
“阿彰,你昨夜裡睡得很好?”
孟彰含笑點頭,他看了看孟廟的麵色,不覺有些奇怪。
“廟伯父昨夜裡……不安穩?”
孟廟是陰靈,也是修士,縱然這兩日裡是忙碌、擾神了些,可隻是兩日的工夫,應該沒什麼妨礙才對,怎地會是滿臉倦乏且頹唐的臉色?
“是又有什麼事情發生了麼?”想了想,孟彰另又問道。
“昨日夜裡又有震鼓聲轟鳴,我根本就沒睡,一夜裡都在等著看情況。”孟廟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哪像是你,無憂無夢好眠到天亮?”
孟彰輕咳一聲,也不為自己辯解,隻問道:“那廟伯父可知道昨夜裡到底又是個什麼情況了嗎?”
問確實是這樣問的,但昨夜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孟彰心裡也不是沒有猜測的。
既是震鼓聲轟鳴,那必也還是跟殷壽這位殷商末代商王有關的吧。昨日裡見麵時候,孟彰就知道這位末代商王是個雷厲風行的性格。
事情既然已經料理妥當,那殷壽大概也不會願意繼續在這帝都洛陽裡待著。
他那樣的身份,手裡又握著那樣的力量,哪怕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表明態度,帝都洛陽裡的那幾家也不會願意相信他的。
這樣時時刻刻被人緊盯著防備的日子,哪兒會舒坦?
做完了想做的事情,殷壽那位末代商王自然也就不會再在這裡繼續待著,生受這不痛快的日子。
連夜整兵走人,還真是殷壽他會乾出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