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呢?但似那樣的平民子,身家簡薄,身無長物,又怎麼會不想要抓住自己手邊所有能夠抓住的渠道和機緣?而孟彰小郎君的份量……你覺得誰還會不知道?既然知道了,既然已經跟孟彰小郎君攀上了關係,又有多少人會甘願就此了斷?”
“你說得倒是有些道理……”
聽著這學舍裡頭或是有理或是無理的猜測,王紳、謝禮、庾筱這一眾聰穎有主見的小郎君小女郎們都隻是沉默著彼此交換視線,不太將它們放在心上。
相比起這些有的沒的猜測來,這件事情裡,他們更關心的是另一個重點。
“孟彰先前都太學書童是顧旦,而顧旦昨日裡因為那十二節書蟲的緣故,已經晉身太學生員,不複太學書童的身份。孟彰身邊那太學書童的位置就此空了出來……”
王紳一麵看向東廂房的位置,一麵問左右的同窗:“你們兩家,可都出手了?”
王紳問得自然隨意,甚至還很有幾分篤定。
謝禮和庾筱聽得清楚,這會兒臉色也很是坦然。
他們隔著坐在中央處的王紳遙遙對上了一個眼神。
“太學書童對於我等這些小郎君來說,算是個比較親近信任的身份。今日裡既然得了個機會,我們家自然不會輕易錯過的。”庾筱先道。
謝禮也是隨意點頭:“要說推波助瀾,我家也確實有,但也隻是將幾個合適的人選推送到孟彰麵前而已,至於孟彰到底會怎麼選擇,又會選中的哪一個,我們家沒有多少勉強的意思。端的隻看孟彰自己的態度。”
王紳往謝禮的方向看過一眼:“你們家倒是坐得住。”
謝禮搖搖頭:“不是坐不坐得住的問題,隻是知道分寸而已。”
王紳深深凝望得謝禮一眼,轉了目光去看另一邊廂的庾筱。
庾筱笑了笑:“我家和阿禮家也是一樣的態度。人選我們幫著挑了,但到底能不能被孟彰相中,那些人到底跟孟彰有沒有這樣的緣法,且隻看他們自己,我們家也沒有想要過分插手的意思。”
王紳收回了目光,他輕哼一聲:“你們一個個的,若是說的都是實話,那就再好不過了。”
庾筱隻含笑垂眼,不吭聲,但謝禮卻是無比坦蕩地搖頭。
“我家原也沒有這個必要。”
王紳覷他一眼,眼角餘光卻落向另一邊廂的庾筱,但他沒有再抓著這件事不放,而是說起了另一個問題。
“說起來,我也有一點好奇。”
謝禮配合地接了一聲:“什麼?”
“我好奇,”王紳道,“那書童顧旦得到的十二節書蟲,到底是真的因緣巧合得來的一場緣法,還是另有人在背後謀算?”
“嗯,這件事嘛……”謝禮沉吟一陣,不答反問,“你琢磨這個是覺得它有問題?”
王紳理直氣壯。
“不然呢?”他道,“那書童或許有這樣的氣運可以獲取如此一份機緣,可是你不覺得這時機太巧了些嗎?”
“時機?”謝禮繼續接話。
王紳道:“可不就是時機!?前一日裡,殷墟才有末代商王率領麾下兵將走出,眼看著世道又將出現一方攪弄風雲的勢力,孟彰身邊就平白空出了一個位置來。”
“嗬,”王紳冷笑,問謝禮,“你不覺得這個時機真的很巧妙嗎?”
謝禮沉吟著,順著王紳的思路也猜測道:“但顧旦得了十二節書蟲是事實吧,那十二節書蟲對顧旦來說,確實是有利而無弊啊……”
“阿禮,你也是大家之子,你該很知道,利弊未必是從一時得失來論斷的,也未必是兩不相容的。”王紳語氣緩和下來,竟有幾分語重深長的意味。
可王紳他明明也就是一個小童而已。
“所以,你的意思是?”謝禮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問道。
“我的意思?”王紳哼笑一聲,“我的意思很簡單,有人想要孟彰身邊的位置,所以將人從他身邊挪走了。但他又不願意平白招惹孟彰懷疑,所以就索性拿一條十二節書蟲出來作為那顧旦的機緣,將人給調走。”
還不等謝禮說話,那邊廂的庾筱就按捺不住地冷笑一聲:“王紳你的意思是,懷疑我們家?”
王紳和謝禮各自停住話頭,抬眼看向庾筱的位置。
庾筱正冷冷盯著他們:“王紳、謝禮,你們琅琊王氏和陳留謝氏這是在懷疑我們潁川庾氏嗎?”
王紳不躲不避地迎著庾筱的目光,道:“我沒有。”
庾筱已經被王紳、謝禮兩人一唱一和的姿態給氣瘋了,這會兒又怎麼會聽信他的話?
“你沒有?那你話裡話外的擠兌、懷疑,難道都是我錯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