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廟不過是一個三等世族的尋常郎君,手裡握著的也隻有孟氏在帝都洛陽裡發展出來的丁點力量,消息渠道備受製肘,又不知道孟彰背後到底都有些什麼倚仗,自然就隻能憑借自己所知的那點東西空自揣測琢磨。
似現在這樣落入“越想越恐怖、越想越擔心”的怪圈之中去,還真不是什麼意外的事情。
鬱壘還待要說些什麼,可不必孟彰來,神荼先就用一道目光攔住了祂。
“你也見過孟廟的,”神荼看著鬱壘道,“孟廟他就不是那種能夠同時將兩件乃至多件的事情同時妥帖處理的英才。”
他能將一件事情處理好就已經很不錯了。
“你不能對人這般的苛刻。”
鬱壘眉毛陡然一豎,隨後才慢慢覆壓下來。
“罷了罷了,”祂道,端起杯盞來呷飲那茶水,“是我沒體諒他。”
“往後……”
孟彰含笑,將手邊的果碟往鬱壘的方向推了推,示意祂取用。
鬱壘瞥了他一眼,也不計較這果碟裡的桃子已經是祂們兄弟吃膩了的東西,撿起其中的一枚。
“說真的,阿彰,安陽孟氏那裡就不能給你換一個人嗎?”
孟彰沒有猶豫,很認真道:“廟伯父已經在儘力提升他自己了,但想要做到更好,總還是需要給人時間的。”
頓了頓,孟彰才又道:“何況,他是安陽孟氏一族裡最合適的人 。”
鬱壘一時沉默。
“安陽孟氏的短處是很明顯,但那也是因為在阿彰你這一代降生以前,安陽孟氏一族氣運沒有勃發的緣故。”神荼道,“待你們這年輕一輩漸漸冒頭,情況也就不一樣了。”
孟彰聽著這話,眯了眯眼睛。
“阿彰你這一代”……
在安陽孟氏族中,他這一代的人可多著呢。他大兄、二兄、阿姐,可都是一代的。
“怎麼了嗎?”神荼問孟彰道。
孟彰看了兩位門神一眼,將手中拿著的靈桃往稍遠處挪了挪,問:“兩位兄長說的安陽孟氏中我這一代,可是包括我家中的那三位手足?”
鬱壘和神荼對視了一眼,然後才有神荼回答孟彰道:“這個,我們也不知道。”
孟彰目光在兩位門神麵上梭巡過,沒有錯失祂們的那些不確定。
“不知道……”
“嗯,其實你們這一家子的命數都很有些奇異。”
神荼完全不遮瞞孟彰,將自己所知、所能說的東西統都和盤托出。
“你們這一家子的命數,初一眼看上去跟天地間其他的生靈沒什麼不同。有生卒有死期,有因果有功過,有成敗有得失。可倘若更仔細更深入地去探察,那些命數又像是流水一樣地在流動。”
孟彰眨了眨眼睛,明白了神荼的意思。
“你是說,這天地間眾生的命數其實是確定下來的,而我們這一大家子卻不同,我們的命數是會隨著某些情況的改變而改變的?”
還不等鬱壘、神荼兩位門神給出他答複,孟彰自己就先搖頭了。
“不對。”他快速地重新梳理自己的思緒,“就算眾生命數有定,但路到底會走成怎麼樣,卻必得由眾生自己來確定。”
因為路在眾生的腳下。不論是什麼樣的命運,也不管最後是什麼結果,都是生命自己走過來的。
這一點,眾生與他們沒什麼不同。
所以,神荼都意思應該是……
“相比起兩方天地芸芸眾生而言,我們的命數更容易發生改變?”孟彰一麵說著自己最後的結論,一麵抬起目光去看兩位門神。
鬱壘和神荼兩位門神笑了起來,在孟彰的注視下點頭。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神荼含笑對上孟彰的視線,“你們想要改變自己道路行進的方向,在命盤上的阻力沒有旁人的大,要薄弱了許多。”
孟彰默默地點了點頭,又問:“這種特殊到底源自何處,又或者是源於誰人,諸位兄長們有答案嗎?”
“我們是不太能確定,”鬱壘回答道,“或許陰天子大兄和諸位閻君兄長心裡有些猜測,但祂們都沒有跟我們說起過。”
神荼也是點頭,問孟彰道:“如果阿彰你真的想知道的話,也可以尋幾位兄長問一問。你的話……祂們或許會告訴你。”
不得不說,孟彰也有一瞬間的心動。
可他很快搖頭,利落斬斷那一絲念想。
“不必了,”他道,“我也不是急著非得要一個答案。”
他也就是話恰好說到了這裡,就將這個由來已久的問題問出來,以確定一下陰世這些陰神的態度而已。
“對了,這會兒大朝會那邊如何了?”孟彰將話題重新帶了回來,“現下這時間,那邊也該開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