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9. 第 299 章 天機(2 / 2)

陰靈之路 柳明暗 18429 字 10個月前

做師弟默默聽著,卻仍向以往的每一次一樣,直接將話題彆開。

“師兄,方才你說的那縷天機波動,我似乎有些發現……”

他這麼說著話,手也隨意地在虛空一甩一拉。就像是漁夫撒網撈魚一樣,有什麼東西在虛空中被他拖了出來。

待那師弟衝著自家師兄虛虛張開手指時候,一縷亦真亦幻、亦實亦虛的星光在他手掌上款款擺動。

星光流轉變幻,隱約顯化出某種景象勾連那不甚遙遠的未來。

那師兄定睛看過星光片刻,搖頭歎道:“很像,但確實不是。”

那師弟奇異地垂落目光看自己的手掌上,少頃後將手掌上方束縛的力量散去,任由那星光彌散消失:“竟然不是麼?”

“不是。”那師兄也是鄭重點頭,他道,“所以我才心裡總惦記著,隻覺得不安。”

他是很信任他家師弟的手段的。而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當他家師弟也沒有辦法複現他那縷觸動他靈覺的變幻天機時候,他才更覺得心驚膽戰。

那師弟抬頭,複又遙遙看定他的方向,問:“師兄的意思,是要聯絡道門祖庭那邊問一問?”

“我是有這個想法的,但是……”做師兄的沒有遮掩自己麵上的猶豫和為難,到最後,他看了他家師弟一眼,卻是咬牙道,“還是再等等吧,等等看祖庭那邊會有什麼個說法。”

他不相信連他都有所感應的事情,道門祖庭裡的那些祖師們會什麼都意識不到。

那師弟乖巧地低著頭說道:“師兄不必為我憂心,祖庭那邊即便見了我,也隻是會問一問進程罷了,不會必要我當場拿個結果出來的。”

做師兄的幾乎都要被氣笑了。

“所以你們都是這樣想的?隻要祖庭裡的各位祖師不直接找上你們催促詢問,你們就一直拖著?”

那師弟的訕笑著不敢答話。

那師兄好懸沒噴火,他壓了壓心頭的火氣,隻問他家師弟道:“你且說說,你們到底有多少人是這樣拖延著的?”

那師弟想了想,笑著回答道:“約莫比像師兄這樣早早了結任務遞送回道門祖庭那邊的多一些吧。”

“多一些?”那師兄敏銳地捕捉到了個中的關鍵,“多一些是多多少,具體一點。”

那師弟輕咳一聲,說道:“多個七八倍吧,其實也沒多多少。”

饒是那師兄心裡早有準備,這會兒聽到自家師弟的答案,還是禁不住震了幾震。

多個七八倍叫不算多。

七八倍啊!七八倍都不算多,那什麼才叫多?!

“難怪……”那師兄也隻能愣愣道。

難怪即便道門祖庭裡還有諸位祖師鎮著,這由道門法脈統籌謀劃的“天庭”計劃還是沒有太大的進展,難怪“仙神位業圖”上麵還有大片大片的名單空額,隻有寥寥幾個位置被人添上了名號……

“你們這麼拖著,”那師兄恍然的同時,也不免生出了幾分好奇,“不怕祖庭裡的那些祖師問詢的嗎?”

“怕自然是怕的。”那師弟甚是坦然地應答了一句,隨後歎了一聲,道,“但這些年來事兒多,我們這邊確實也難辦,諸位祖師就沒有太過催逼,隻偶爾問問進程。所以我們也就沒有太緊張。”

“沒有太緊張?”做師兄的提著一顆心細細打量著自家師弟的臉色,越看他自己的臉色越是古怪,“你們可真是夠膽大的啊。”

“累師兄為我擔心了。”那師弟低了低頭。

“我擔心個什麼勁兒?過去那數十年說來算是事少的,除了那晉武司馬簷為了他那兒子顛過來翻過去地籌謀布局,聚攏力量以外,說來沒什麼大事。”做師兄的搖了搖頭,“不比接下來這些年,眼見的一樁樁一件件接二連三地翻出來。”

頓了頓,那師兄竟還饒有興致地一個個數落出來。

“先是那晉武司馬簷壽儘去往陰世,陽世天地裡的那位新登基的孩童失卻了他最強大的庇護,司馬氏一族各支暗流湧動,隱隱脅逼洛陽;後是陰世裡的那些個陰神似有多出一尊少年神祗,陰神的酆都地府體係有更進一步補全的意思,乃至於地府酆都裡那些陰神能更安穩地踏出正位天地的一步,比我們料想中走得還要穩健;再接著又是現下,你我似乎發現了某些異常變動的天機……”

“陽世、陰世以及我道門法脈,這些真正緊要的地方是一個都沒能躲過去。就眼下這般境況,祖庭裡的各位祖師們如何還能騰出時間與精力來關注已經拖延了數十年的仙神位業圖?”

那師兄眼波一轉看了過來,隻對他家師弟道:“你安全得很呢,需要我來擔心你?”

做師弟的也算是了解自家師兄,自然知道自家師兄是真的有點憋氣,便又連忙低頭,好聲好氣地賠了幾回禮,才算是讓他家師兄的臉色緩和了下來。

那師弟暗自舒了口氣,卻另想起一件緊要事,不由得又悄然擰了擰眉梢。

然而,他麵上的神色變化到底還是沒能躲過他家師兄的耳目去。

做師兄的掃了他麵色一眼,忽然開口問:“有什麼為難的,便直說了吧。先說好,你家師兄我不似你膽子大,太過刺激的事情莫要找我。”

那師弟原還想遮掩過去,但他才剛動了動嘴唇,就看見了他家師兄的掃過來的眼鋒。

於是他那到了嘴邊的話語就給換了。

“師兄,我就是想著,眼下這時局雖混亂,但也不失為一個難得的機會,我們要不要……抓住這個機會打開山門立下根基,也好往下傳承我們家法脈道統不是?”

那師兄不意自家師弟竟是在想這個,一時沉默了下來。

“打開山門立下根基,傳承道統……”

不得不說,那師兄聽著也都跟著心動起來。但就似他自己所說的那樣,他膽子不大,所以隻一會兒工夫罷了,那師兄就有些怕了。

“機會看起來確實是個機會,,但要說難得,卻也未必。”

那師弟也不急著反駁,垂耳靜聽。

那師兄遠遠覷了他一眼,便繼續道:“我們這一脈更擅長卜卦、測算,對於旁的卻是不甚精通。如今這世道混亂,往後顯見的還會更混亂……”

“如此時局之下,”那師兄臉色發苦,“且不說我們未必能夠在接下來的混亂時局中測算得多長遠,隻說即便我們有了推算結果,知道哪個地方、哪個節點福運更為廣博淵深,我們也未必能夠受得住不是?”

要立下根基、傳承道統法脈,真正站穩腳跟並守住家業,可不是隻憑測算就能夠成功的。

還需要有足夠強大、可以克敵製勝的力量。

聽得自家師兄將話說完,那師弟才終於開口。

“你說得很對,師兄,我們手裡除了更清晰更長遠的測算結果以外,還需要有能夠護持、守衛的力量。”那師弟道,“說起來這護持守衛的力量,我們這一脈積攢多年,也算是收攏了一部分家底。”

那師兄聽著,眸光當即就動了動,似是想要反駁,但他看了他家師弟一眼,到底是沒開口,準備先等他家師弟將想說的話說完。

“師兄或許覺得還不夠,”那師弟道,“我很能理解師兄,所以我想,我們或許可以再找幾個誌同道合的同伴。”

說完,那師弟還給他家師兄使了一個眼色。

誌同道合的同伴?

那師兄心神微顫,連聲問:“所以,你是已經有人選了?”

“隻是見過兩三麵,嘗試著卜算了一番,但還沒有真正確定下來。”那師弟輕咳一聲,“師弟我還未曾問過師兄你呢,怎麼敢擅自拿定主意?”

那師兄壓根就不信他師弟的話,直接就問:“說吧,你相中了什麼人?”

那師弟壓不住舞動的眉梢,笑著從袖袋裡取出一幅輿圖來,隔著一整個山頭對他家師兄那邊展開,落指點在一個位置處。

那師兄定睛看過去,既有些驚奇又有些莫名的塵埃落定。

“……安陽郡?”

那師兄沉默地看著輿圖半餉,方才再次抬起目光來看過去。

“安陽郡裡近些年,尤其是今年,有些聲勢動靜的,也就是一個孟氏了吧?”那師兄問,“師弟,你找安陽孟氏,看中的是他們家那個在陰世天地裡的孟彰小郎君,還是彆的什麼人?”

那師弟含笑反問:“師兄覺得呢?”

那師兄定睛看了他家師弟一陣,說道:“我覺得……都是。”

那師弟聽著,再也壓不住唇邊的笑意,哈哈大笑出聲。

“師兄果然是師兄,看得就是明白。”他將那卷輿圖卷巴卷巴,重新塞入袖袋裡,“師兄,安陽孟氏那孟玨一脈崛起之勢已經成形,我們為何不能借一借他們的運勢呢?”

同是卜卦、測算的行家,做師兄的當然知道自家師弟話語裡到底是什麼意思。

從父輩往子輩看,儘管孟玨三個還活在陽世天地裡的子嗣都尚未締結姻緣、生育子嗣,可一個個的也已經有人傑之相,人品也是端方雅正,沒有任何疑問的興勃旺盛之相。

就這,還沒有論說落到陰世天地裡、顯露陰神本質的幼子孟彰小郎君。

而且,即便撇開這些雜亂的外因不提,隻單純看隱隱有暫時脫離家族獨自在外開辟門戶風聲的孟昭、孟顯兩人,那也有著跟他們師兄弟二人一樣的野心。

不論孟昭、孟顯兩人都已經做了什麼樣的準備,很顯然,那些準備對於想要在莫大的混亂中站穩腳跟是遠遠不夠的。

他們還需要更多。

而那兩個小郎君不足的、所欠缺的地方,他們師兄弟可以為他們補全。

這不是借用。

它該叫合作。

那師弟如此想著,還笑著讚同也似地點了點頭。

“你跟孟昭、孟顯兩位郎君聯係過?”那師兄想到了什麼,盯緊他家師弟試探著問。

“還沒有。”那師弟卻是搖了搖頭,“畢竟這可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是我們這一支法脈的事情,師弟我如何能不先詢問過師兄你的意思就自行拿主意了呢?”

那師兄聽得這話,非但不曾為了自家師弟給予他的尊重欣喜得意,反而還生出了幾分無奈。

他家這師弟慣來主意大,一旦拿定了主意,哪怕他不同意,他家這師弟也有的是法子來說服他。似現在這樣,還能乖乖立在門外而不是直接先斬後奏絕對不是為了詢問他的意見。

怕是為的其他什麼緣故。

“你看我信了嗎?”他給了他家師弟一個僵硬的笑容,才問,“說吧,到底是缺了點什麼。”

那師弟哈哈笑了兩聲,然後便在他家師兄冷颼颼的目光中收斂了所有不尷不尬的笑,試探著說道:“我比較過我們與孟昭、孟顯那兩位郎君的家底,發現……”

“發現什麼?”見著自家師弟那吞吞吐吐的模樣,那師兄心頭漸漸濃重的不祥預感。

“發現我們想要說服孟昭、孟顯兩個郎君加上我們,怕是還不夠。所以我想,我們是不是該拿出某些更緊要的東西來展現一下我們的誠意。”那師弟回答道。

那師兄已經不想說話了,他沉沉地、沉沉地看著他家的師弟:“什麼東西?”

他家師弟忽然衝他拉出一個笑容來。

“我覺得……師兄道場裡一直擺放著的那混天儀鑒。”

那師兄這回是真的什麼都不說了,他直接抄起手邊拿著的龜殼向他家師弟那邊砸過去。

龜殼在那師兄手邊時候,不過是小兒拳頭大小,可當它被砸過去的時候,卻是快速變大,大得近似小山,直直想著那師弟飛過去。

更要命的是,那龜殼上整齊規律的紋條還在一道一道地亮起。每亮起一道,那龜殼上的靈光便越發的凜冽攝人。

到得最後,那師弟甚至連躲都躲不開,隻能硬生生站在原地,用他自家的腦袋去迎接那座小山也似的龜殼。

“渾天儀鑒?你居然想打渾天儀鑒的主意?!果真是好膽,吃我一記!”

嘭的一聲爆響之後,那師弟所在等山頭激騰起一大片的灰塵。

好容易待到灰塵平息,才有輕悄的腳步聲踏入這一片地界。

卻原來是那師兄已經從自己的山頭處走出來。

踩在格外鬆軟的泥土上,那師兄腳步輕快、寬袖蕩風,無比的瀟灑流溢。

若不是那師兄手上掐著的、在袖擺間若隱若現的龜殼,單單看他麵上溫煦純良的眉眼,隻怕都不會有人想要承認就是這人將腳下的土地給生生震蕩出一大片碎粉。

碎粉正中央處躺著的那師弟還茫茫然抬頭直視上方天穹,就捕捉到了他家師兄的足音。

眨了眨眼睛,那師弟問:“師兄,你人打了,氣也出了,那混天儀鑒,能給我了吧?”

才剛走到近期來的那師兄掐著龜殼的手指緊了緊,似乎很想再給他家過分猖獗的師弟再來上一記狠的。

“混天儀鑒乃是我們這一脈的鎮山之寶,師父去逝之前怎麼叮囑我們的你全都忘了,竟然敢隨隨便便就打它的主意,真當我不會對你下狠手嗎?”居高臨下俯視著他家師弟,那師兄冷冷道。

那師弟討好地笑了笑,不說什麼,隻又問道:“師兄,渾天儀鑒可以給我了嗎?”

那師兄久久無言。

直到這鋪滿天地的日光被黑夜完全吞去,那師兄才再一次有了動靜。

“你真的確定了?”

那師弟就苦笑著點頭:“那一家子都不尋常,除了渾天儀鑒,我們其實就沒什麼能拿得出手的。而且,即便將混天儀鑒拿出來了,我們大抵也隻能求一個機會,並不真的就確定能夠讓那兩個郎君接納我們。”

那師兄聽了這麼一陣,雙眼眼瞼半垂而下。同時,一副卜卦起在心頭。

不過還沒等他家師兄正式開始卜算,就被做師弟的給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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