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您！”
她再次抓住了龐太太的手，龐太太：“握手就大可不必！沒得這麼客氣的！都是應該的。”
龐太太很快的去而複返，她的餅子不小，巴掌大小，三個也是夠吃了。
自從曲小西教了大家冬天發豆芽和養小白菜，樓裡的人就跟她多了幾分來往，家裡做了什麼好吃的，多少會給她送一些。
曲小西收了龐太太的鹹魚和餅子，終於不用做飯了。
她感慨：“我們運氣好好哦！”
她將買好的東西挪了位置，正要吃飯，敲門聲又響了，曲小西再次起身，這次是樓上的王太太，她說：“我剛聽說你這邊累個夠嗆沒有精神做飯，我這邊今晚也沒做什麼好菜，隻炒了豆芽。不過，吃了鹹魚，換個口味也是可以的。”
曲小西剛坐下沒一會兒，敲門聲再響，是樓下的許媽，許媽說：“今天肉攤子沒有排骨，我就沒有著急上來。我今晚炸了肉丸子，來，給你們送一碗。”
許媽走了，曲小西鬆了一口氣坐下。
隻是剛一坐下，敲門聲再響……
沒一會兒的功夫，曲小西的桌上已經六個菜了。
曲小西來來回回，覺得自己更累了，不過，她看著桌上的飯菜，說：“這些菜，我們可以吃到明天了。”
小東笑眯眯：“這些鄰居真好。”
小北立刻小神秘的說：“因為姐姐教了他們發豆芽呀，我都知道的。”
曲小西笑嗬嗬，問：“呦，你知道的倒是挺多的。”
小北挺胸，認真：“我真的知道噠。”
他認真：“我還知道呢，樓上的王太太他們家會把吃不完的豆芽還有青菜拿到外麵賣。我還知道哦，小石頭他們家也收這些青菜呢！他每天去電影院上工，會帶到電影院那邊賣。好像，生意還挺好的。”
小石頭就是租了五樓倉庫的一家四口的兒子，其實他隻比曲小西他們小一歲，但是可能因為營養不太好，所以看起來才十來歲。
曲小西：“他們願意賣是他們的事情呀，跟咱們沒有關係。”
小北歪頭問：“姐姐教給他們的，他們卻用這個賺錢，都沒有告訴姐姐。”
曲小西想了想，說道：“這件事兒，我早就想到了，並且，並不在意。既然我教給他們就該知道他們有可能會這樣做啊。既然我當時願意教他們，這東西就是他們自己得了，他們願意教彆人，還是自己賣錢，都是他們的事兒。咱們沒有權利管的。這也與我們沒有關係。你們看呀，現在世道這麼亂，咱們沒有能力幫許多許多人，但是隻做一點好事就能讓彆人生活的好一點，那麼又有何不可呢！如果我們窮的靠這個安身立命，那麼不想告訴彆人，也是可以的。但是我們既然不是這樣。這對我們不重要，把這些教出去也沒有什麼。他們生活好一點，我們就相當於變相的幫了人。幫人也不必要圖什麼的。如果想要圖什麼，那麼一早就說清楚。如果不需要說清楚，那麼就永遠不要因此不高興。而且，我們住在這裡，難道隻能有我們一家條件好嗎？大家生活在世上，沒有人可以完全不跟彆人接觸的。我們獨好，說不定隻會惹來彆人的嫉妒之心。其實想要更安全一點，最好就是，差不多。最起碼是大家心裡的差不多。大家都差不多，彆人就不會把注意力放在我們身上呀。”
曲小西認認真真的剖析給兩個男孩子聽。
每一件事，隻要他們問了，她都會講的很詳細。現在說得多了，他們懂得多了，以後就會獨立思考了！
小東撓頭，輕笑說：“好難哦，我都沒有怎麼聽懂。”
曲小西：“沒聽懂沒關係，你們隻要知道大概意思就可以了！以後慢慢的，你就會懂得更多的。”
小東嗯了一聲，重重的點頭：“我會乖，以後我會懂得更多。”
曲小西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小哥哥的頭。
她側眸看向了小北，問：“那小北呢？小北懂了嗎？”
小北點頭，眼睛亮晶晶：“我懂了，大家都有錢，就沒有人盯著我們了。”
曲小西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是這麼個道理，那麼前邊的呢？”
小北：“我也懂了，要麼不說，要說了，就彆管彆人下一步要乾啥。”
曲小西伸出大拇指，小北立刻抿嘴笑了起來。
小北認真：“姐姐，以後我有不懂，都會問姐姐的。”
曲小西點頭：“好！”
曲小西：“那麼，可以繼續吃飯了吧？”
小北：“可以的呀！”
敲門聲再次響起，曲小西瞬間趴在桌上，說：“我不想起來開門了！”
小北立刻起來：“我去。”
他來到門口，門口竟然是小石頭，他遞了一個袋子過來，說：“我家買了凍梨，給你們幾個嘗一下。”
又將今天的報紙遞給小北，說：“這是今天的報紙。”
小北立刻：“你稍等一下，我給你拿錢。”
他從小錢包裡摳出錢，隨後交給小石頭，說：“謝謝你的凍梨。”
小石頭笑了出來，說：“不用謝。”
他遲疑一下，問：“高姐姐在家嗎？”
小北：“在的，你進來說。”
小石頭一般不太進來的，不過大概也是知道他們逛街很累了，到底還是進了門。
“小石頭坐呀。”
雖然住在一個樓裡，但是小石頭從來不將曲小西當做和他們一樣的人。人家是讀書人。
他搖頭，說：“不用了，高姐姐，我就是想問問，你家的菜能吃的完嗎？”
曲小西：“？？？”
小石頭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還是很快調整，說：“樓裡大家都發豆芽，總是有一些多的，我就收了在電影院的門口賣。效果還挺好的，如果你們家也吃不完，我一起拿過去賣！”
他又趕緊解釋：“我賣多少錢就給你們多少錢，不賺你們錢的。”
他們家多了這個賣菜的營生，就是靠著人家教他們，現在自然不好又從人家身上賺錢。白眼狼都沒有這麼乾的。
曲小西哦了一聲，說：“我們家確實吃不完。”
開始的時候還能送給鄰居和陳編輯黎經紀，後來她分彆教會了大家，大家都自己在家搞起來，也就不會來拿她的菜了。曲小西這邊的菜，確實很多。
她說：“賣是可以的，不過你收彆人家什麼價錢，就收我什麼價錢。我不會讓你白乾這個活兒的！要是你不同意，我就不賣菜了。”
小石頭：“可是是你教給我們……”
曲小西：“這是兩回事兒，我不能讓你白白給我賣菜，一分錢都不讓你賺！沒得這樣的道理，再說。”
她笑了笑，說：“你看，我們這一桌子飯菜還有凍梨，都是你們送的呀，我也沒有白教你們。”
小石頭：“……”
曲小西：“你要是不同意，我們也不賣了。”
小石頭：“那，好吧。”
他認真的看著曲小西，說：“謝謝你。”
曲小西：“談不得謝，該說，合作愉快。”
她笑了笑，說：“正好今天的菜該割一茬兒了，不過我們是實在沒有力氣了。不如，你來？”
小石頭立刻：“我來。”
小石頭乾慣了活兒，動作很快，他收完了之後說：“我去樓上拿秤。”
雖然她並不靠著賣菜賺錢，但是曲小西也確實不舍得把菜扔掉。
她靠在椅子上，翻開了報紙，小石頭拿過來的是申報，申報一般內容不會那麼花裡胡哨，比較正式一些，有些新聞，那邊時效性也比較好。
一如既往，最近沒有什麼太多事兒。
不過，她翻看報紙到其中一版，手停了下來。
這是一個尋人啟事。
“姐姐。你看什麼？”
曲小西抬頭，說：“我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
不過在看照片，倒是不認識的，一個十來歲的男孩子。長得十分好，唇紅齒白，眉目秀氣，一身小西服看得出是富貴人家的小孩。
“是一個小男孩兒。”
小北和小東兩個人都湊上來，紛紛搖頭，“不認識。”
兩個人雖然已經學了好幾個月的字，但是很複雜的還是不認識呢。
曲小西：“沈桉淮。你們覺不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
兩個男孩子再次搖頭。
曲小西就是覺得，這個名字有點眼熟，但是要說認識，真是記憶力完全沒有這個人呀。她又仔細看了看照片，確信自己不認識這個男孩子。
曲小西：“真是奇怪，我的記性這麼差了嗎？”
小北：“這個小孩子是走丟了嗎？”
他最怕的就是，跟哥哥姐姐走散了。如果隻剩他一個人，他就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
曲小西看向了下麵的報道，搖頭，說：“不是走散了，是離家出走。”
她補充：“還是從奉天離家出走。這小孩兒厲害啊！”
“那麼遠！”
曲小西點頭：“是的呀，他爸爸叫沈淮，這家子倒是有點奇怪，當爹的和當兒子的，名字就差一個字兒。哎不是，為什麼我覺得沈淮這個名字也熟悉呢？”
此時，小北已經瞪大了眼睛，他氣哄哄的說：“我知道沈淮！”
曲小西：“！！！”
她驚訝的看向了弟弟。
小北：“我知道沈淮！他就是那個要娶姐姐的大壞蛋。”
這麼一說，曲小西霍然想到，怪不得熟悉啊！原來是白家曾經提過的沈先生。
她立刻再次看向報紙，報紙的內容很簡單，就是尋人啟事，如有見過他的，可以聯絡沈先生。至於其他，並沒有的。
曲小西皺緊了眉頭：“他們也來上海了嗎？”
自言自語一句，又曉得自己說這個是沒有意義的。
完全不會有人給她回答的啊。
“我想，他們應該不至於搭理我們。我們也不用太擔心，不過不要暴露自己本名。”她叮囑了一下兩個孩子。
在這件事情上，小東和小北都很謹慎的，雖然他們都很小，但是也是聽得進去話的。而且，當初有多難才從白家逃出來，他們心裡都有數兒的。
正是因為有數兒，才會更加謹慎。
“我們都會小心的。”
曲小西點頭，若有所思。
小北嘟嘴，說：“他家的小孩子，一定是因為他總是娶後娘，才離家出走的。”
曲小西：“？？？”
她含笑問：“你又知道，是因為這個？”
小北點頭：“當然！我都知道了，他要娶你做八姨太。”
曲小西：“！！！”
她都不知道，是要去做八姨太，小北就知道了？
曲小西發現，她弟弟八卦王的屬性，果然不是來上海才養成的，她說：“那你說說，你都知道多少？”
也許，她知道的還沒有她弟弟知道的多。
怎麼說呢？
還沒走之前，曲小西根本就不想了解沈家的情況，沈家是什麼情況，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反正他都會逃走的。所以她的精力根本就沒有放在那邊。
多少都是不在乎的。
她最最重要的事情，是研究逃走的事情。
至於逃走之後，都已經逃走了，她跟沈家也沒有任何關係，所以她壓根就沒有必要多問他們的事情。正是因為這些，所以現在如果詳細說起來。曲小西對這一家子竟然一無所知。
曲小西一無所知，但是小北倒是一副“了然在心”的架勢。
他說：“我都聽白家人說了，那個沈淮，年輕的時候喜歡一個比他年紀大的女人，是他們家收養的。他們談戀愛，後來不知道怎麼，那個女的就失蹤了。他後來娶的人都很像他的初戀情人。隻要有一點點像，他就會把人娶回家，根本沒有真心。等年紀稍微大一點點，不太像那個初戀情人了，他就會把人趕到郊外的大院子裡，任由人自生自滅！就是一個大壞人，特彆壞的大壞人。”
小北不懂什麼叫初戀情人，但是大概知道，可能就是喜歡的人。
小北眼睛瞪的大大的，十分的憤怒：“他們白家的人，還故意說給我聽，故意嚇唬我！他們說你隻是因為眼睛長得很像那個人才會被看中。就算是嫁過去，也就是為白家謀得利益，但是沒有多久，你就會被拋諸腦後，就會落得悲慘的下場，死無葬身之地。”
白家那些人好壞的，他們明明知道他最擔心姐姐，還是要在他麵前說這樣的話。
那個時候，姐姐昏迷了，他一宿宿的睡不著，覺得好怕。他不要姐姐嫁過去，也不要姐姐死！
曲小西感覺到小北的害怕，握住了他的小爪爪，說：“小北不怕，他們就是壞人，故意嚇唬你的！姐姐在呢。我不會讓彆人欺負咱們的。”
小北悶悶的嗯了一聲，說：“那家人，壞透了。”
曲小西點頭：“對，壞透了。”
她離開之後沒有在提過這些事兒，倒是不知道，小北心裡還裝著呢！
她輕輕的拍著小北，說：“小北不怕，白家人那麼壞，他們的話不一定就是真的。而且，我們都已經離開了，既然離開了，一切就結束了。”
小北靠在曲小西的身邊。
他仰著頭，說：“我總是好擔心。”
他小手兒攪在一起，低聲：“我夢到哥哥姐姐都死掉了。”
曲小西戳他白淨的小肉肉臉，說：“我們明明好好的，你要擔心什麼呀？你個小笨蛋。”
小東也靠過來，學著曲小西的樣子，戳他的臉蛋兒：“你個小笨蛋。”
小北羞澀的笑，說：“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曲小西：“沒事！一切有我！”
她微微揚起下巴，說：“我可能乾了呢！”
她睨小北，說：“下一次做夢，要在夢裡把我幻想成女超人哦！”
小北：“什麼是超人呀？”
他都沒有聽過。
曲小西：“就是，超級厲害的呀。”
她張牙舞爪：“可以打敗所有壞人，拯救世界。”
小北：“……哦。”
他的姐姐，有點愛吹牛。
小東看看妹妹，又看看弟弟。
他湊到了小北身邊，小聲的問：“妹妹是不是吹牛了？”
小北露出小米牙，笑嘻嘻：“看破不說破！”
曲小西作勢發飆，叉腰：“好呀，你們兩個壞蛋！”
三個人轉眼又瘋鬨了起來。
樓上的聲音再次吵鬨起來，樓下的宿白抬頭看一眼樓上，已經習慣。他麵無表情的低頭，視線再次落在報紙上。如果曲小西在現場，應該一下子就可以看出，宿白看的這份報紙，正是他們剛才看的那一份。
同一份報紙，同一個版麵，同一個內容。
他的視線落在沈桉淮的照片上，好半天，砰的一聲，砸了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