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白:“他回奉天,數不儘的交際,現在哪有時間過來?”
大紅人,就是比較忙碌的。
不過,也不管他們的事情。
雖然他們是一同回來,但是卻並未事事都要一起,各自忙各自的事情罷了。
曲小西:“那我們自己看。”
他們一同進了門,一個長襟毛寸頭小夥計上前,招呼道:“二位好,不知有什麼需要的?”
曲小西掃了一圈,不得不說,這家店真是不小。就算擱在現代,這個鋪子也屬於比較大的店麵了。她左右看看,說:“你們這邊除了金銀車馬,還有什麼更高檔的麼?”
做生意的人,就算是個小夥計,也是個精明的。隻聽這個話茬兒,就曉得這是不差錢的。
他立刻更加熱情了幾分,說:“自然是有的,太太想要什麼樣的款式?您看,我這邊還有丫鬟小廝,還有……”
巴拉巴拉,介紹的十分詳細。
小小年紀就在國外的宿白看的歎為觀止,講真,彆看他看起來相當牛逼,會的不少。但是這個真是觸及到了他的知識盲區。他認真的聽著,絲毫不差的記在心裡。
畢竟,誰曉得下個工作是不是在香火店?
所以聽還是要很認真的聽得。
這一點雖然是宿白的知識盲區,但是對曲小西來說,不是的啊!
她大學的時候,還曾在這種店裡工作過!
沒辦法,她那個時候缺錢啊,這種地方,給錢多。
所以,曲小西立刻侃侃而談。
小夥計:“???”
時髦女郎一下子變身自己同行的錯覺。
兩人討論了一會兒,小夥子遺憾:“您說的這種高檔的房子,咱們這邊還真是沒有。不過也不瞞您說,我們這邊都沒有,彆人家就更彆想了,我家是最齊全的。”
曲小西:“算了,那我買材料,我自己也能乾!”
小夥計:“???”
宿白:“???”
聽說有個大活兒,走過來的老掌櫃:“???”
大家都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曲小西:“就這麼定了!”
她將選中的所有東西都結算了價格,這價格,夠在鄉下嚼穀一年了,但是曲小西倒是沒有不舍得錢。
因為她自己是曉得的,以後的局勢會越來越亂,以後回來的機會,隻怕是更少了。宿白不太懂這些,但是眼看曲小西這麼懂,也就跟著曲小西買了一大堆東西。
雖然他們這種店麵還是賺錢的,但是這樣的“大客戶”,他們一年恐怕都是遇不見一個的。現在一天就有兩個。不管是老掌櫃還是小夥計,都十分的高興。
老掌櫃看著曲小西買了那麼多材料,又聯想她的話,忍不住說:“小姑娘,你真的會嗎?”
曲小西挑眉:“我看起來像是會蠢的白花錢的人?”
這個——真的像。
不過老掌櫃和小活計都紛紛搖頭:“不像。”
曲小西:“那就是了啊。”
她說:“你們是送貨的吧?”
“對的對的。”
宿白:“那行,送到和平飯店吧。”
老掌櫃&小夥計:“……”
和平飯店的人會打死他們。
兩人遲疑起來,老掌櫃立刻想到折中的法子:“我們送到和平飯店後門,您看放在哪裡合適?”
曲小西想了想,開口:“雇傭一輛卡車,錢我們自己出。東西放在車裡。”
宿白還是不太懂國內的一些人情世故,這些事兒你搞在人家飯店門口,不像是真的,倒像是找茬兒了。曲小西正準備結賬走人,老掌櫃看她毫不遲疑,問:“您說的這個……您會搞大房子,是真的嗎?”
曲小西:“假的。”
並不欲對說。
掌櫃的:“您……”
曲小西:“您能彆廢話嗎?”
掌櫃的一狠心,說:“您若是讓我跟您學,這些所有的東西,我給您七折的價錢!”
他呲愣牙,說:“我這是很實在的價錢了。”
如若不是為了能夠一下打動這個看起來不差錢的太太,他肯定不會上來就給七折的。其實七折,他還是很有賺頭的,不過這話不能說罷了。曲小西也知道這些東西的價值。他不多說什麼,倒是點頭:“行啊。”
這一天,他們就沒有離開這家店。
傍晚時分,曲小西感覺有些累眼睛,這才揉著眼睛說:“不早了吧?”
她看著半成品,說:“明日繼續吧。”
掌櫃的是真的見識了,點頭:“好的好的。”
有手藝的人,雖然看起來很不嫻熟了,但是會,這是毋庸置疑的。
雙方皆大歡喜,曲小西出了門。
老掌櫃:“這位太太,看起來有點眼熟,不過記不住了。”
他跟著學了大半天,也是累極了,說:“晚上吃飯不用叫我了。”
曲小西與宿白一同開車回去,宿白看著曲小西,認真的說:“你真的什麼都會。”
他記得,她還會修收音機,會修咖啡機。總之,就是會一些很奇奇怪怪的東西,但是,真的不簡單。
曲小西:“其實也不難。”
她雖然沒有那些積木玩具,但是搞這個,也不覺得多麼的不吉利,反而是有種做手工的樂趣呀。
宿白對她豎起大拇指,說:“厲害。”
曲小西笑了出來。
她伸了一個懶腰,說:“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給我們留飯。”
宿白:“肯定不會。”
因為曲小西說過,儘量不在一起活動。所以就算是吃飯,他們也不會刻意等他們的。
曲小西想一想,也覺得如此,說:“那我們去吃彆的吧。”
宿白:“好,你想吃什麼?”
曲小西搖頭,她對這邊,竟然也是完全不清楚了。
她甩甩手,說:“隨便找一家人多的啊,走!”
兩人一拐彎,直接就改變了方向,回去?
不存在的。
而就如同他們預料的一般,幾個孩子並沒有等曲小西他們。
更有甚者,小東和小北都沒有一起下樓吃飯。
不過他們也沒有出去吃。
小東與一個保鏢一同來到二樓的餐廳,在吃這件事兒上,他們從來不計較什麼錢不錢的,所以小東也完全不在意,他並不太留意價錢,點了幾個看起來不錯的菜,說:“薑哥,您還要加點什麼嗎?”
保鏢小薑搖頭,說:“不必。”
此時正是晚餐的時間,餐廳的人不算少,雖然這裡是高檔餐廳。但是不管何時都有許多的有錢人舍得消費與享受。小東坐在位置上,引來多多少少的目光。
曲家三兄妹長得都好,小東十八歲的少年,不管各方麵,看起來都極為優越。
斯文又透著一點男子少有精致的長相,高挑的身高,可是卻又並不是那種油頭粉麵的男子。他身著藏青色襯衫,胳膊微動也能看到手臂上是有肌肉的。
瘦是瘦,但是又是很結實的。
俊秀又結實。
這樣的男子,是很得現在的女子喜歡的。
許多女子的視線,流連在他的身上。
而這些熱烈的視線裡,有一道視線是最驚疑不定的。
這人不是旁人,正是小東的表哥,白家的大公子白企宣。
要說冤家路窄,當屬如此了。
說起白企宣這個人,那對他的表弟表妹可沒有什麼好的。大抵是之前曲家條件太好,讓他生出了濃濃的嫉妒之心,以至於曲家落敗,曲家三兄妹寄人籬下的時候,他是十分幸災樂禍的。
他倒是沒有像幾個妹妹那樣直接動手,那樣實在是太有失他大少爺的風範了。但是這一點也不妨礙他鼓動其他人做這樣的事情。在他們的挑撥下,下人對他們三兄妹是越發的不好。以欺負為樂。
看著一貫吃得好穿得好用得好的三兄妹過成那個淒慘的樣子,他心裡彆提多快活了。
可是,一切都不存在了。
他咬牙切齒起來,從他們三兄妹逃走開始,一切都變了。
原本明明是好事兒,他們有了藏寶圖,但是白家卻如同一艘就要翻了的船,很快的隕落在大海裡。
白家落敗的時候,姑姑將他們接了回去,沒有對他們像以前那麼無微不至,但是也是好的。畢竟,對比他們母親對曲家三兄妹,姑姑這邊自然是更好。
而且,跟著他媽流浪,過著下等人的生活,他們寧願過更好的日子。
縱然千百倍不如白家之前的日子,但是,他們卻也是堅定不肯走的。
因為,如若回去,他們的日子隻會更加難上加難。
而那個失蹤又回來,一聲風塵氣的媽,白企宣更是多餘一個眼神都不會給了。他妹妹隻是給了一點點錢,就被那女人壩上吸血。幸好他妹妹及時懸崖勒馬,將那女人列為拒絕來往戶。所以他是絕對不會陷入那種境地。
他現在有一分工作,在姑姑的私產裡做一個文員,可是這已然十分不錯。姑姑那麼難,在家中不是很有說話的權利,卻也極力為他們爭取。
所以白企宣是為這個姑姑馬首是瞻的。
他原以為,生活就會這樣平靜下去。
可是,讓他看見了誰?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他竟然真的會遇見曲知書。他曾經幻想已經死無葬身之地的曲知書。
白企宣死死的盯著不遠處那一桌。
“你看什麼了?”
他身邊的女人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立刻就驚豔起來:“這是你的朋友嗎?”
她立刻問了起來。
白企宣重重的吸了一口氣,轉回頭,露出一個笑臉:“達令,不,我不認識。隻不過他似乎有點像是我的一個遠房親戚。”
若是仔細看,這女人比二十來歲的白企宣,至少也要大十來歲的。雖然她的妝容很濃,但是卻也並不能完全遮住她的年齡感。
這一身珠光寶氣的女人,正是白企宣最近新交往的“女朋友”,隻看這女人一身珠光寶氣,就曉得白企宣圖的是個什麼。眼看這女人看向那邊一臉的興趣,他壓抑住心裡的憤怒,露出討好的笑容:“還要一點甜點麼?”
他試圖轉移話題,不過,這個女人並不想。
她著迷的看著小東,沒有迎合白企宣的話,反而是說:“他看起來真是清爽。”
現在流行的男子,大多油頭粉麵,這小夥子身上卻有種十分乾淨的氣息。
“你家的什麼親戚?”她又追問。
這女人的嘴臉,白企宣看的一清二楚。
他內心有熊熊的怒火燃燒,這女人,真是不知好歹。自己這樣的大好青年願意看她,就該感恩戴德。她不僅沒有,還當著他的麵誇讚其他的女子,實在是恨記。
可是,即便是如此,他卻也沒有翻臉走人。
誰讓,這女人有錢呢。
他的薪水有限,而他已然習慣了那些好生活。因此隻能依附那些有錢的女人。他原想著,找一個正當年的花樣少女,做哪一家的乘龍快婿。隻不過,現在的少女不知為何都精明起來。不再講究平白無故的愛情。他的殷勤也無從表現,隻能尋找這樣年紀大一些的。尋求短暫的經濟幫助。
他是不能失去這個助力的。
白企宣立刻:“鳳姐,我想,他若是我那親戚,那倒是有趣了。”
鳳姐看向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白企宣:“我那親戚,是個傻子。”
鳳姐嗬的一聲笑了出來,說:“那若是你這麼說,我倒是覺得,一定不是他了。你看這人,哪裡像是一個傻子?傻子是什麼樣子的,我不知道嗎?”
她的第一任丈夫,就是一個傻子,已經把自己作死了。
不過提到是個傻子,又是白企宣的親戚,奉天但凡消息靈通的人,多少都是曉得他說的是誰。不就是,當年曲家的那位少爺嗎?隻不過,許多人傳言,這三兄妹其實已經死了。
畢竟,如若真的活著,總該有些蛛絲馬跡。
可是,完全沒有的。
他們在奉天城,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戲謔道:“說不定,是你家親戚治好了呢。”
白企宣嗤笑一聲,說:“當年我那舅舅和舅母,幾乎是花費千金,連洋人大夫都找了,也不見治好。他們都斷言,恐難治愈。誰會跟前過不去呢?當時千金奉上都不得治,難道現在自己就好了?”
雖然他剛才震驚了許久,但是這樣說來。自己又不相信,不遠處那位青年是曲知書了。
他再側眸去看,越發的覺得,隻是有一點點的相似,並不像是同一個人的。
曲知書他還不知道嗎?一個小傻子,蠢的要死,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會。可是這個青年,看起來根本不是這麼回事兒。就衝他是一個正常人,就不會是曲知書了。
再說……
他細看看,說:“其實仔細看看,也沒有那麼像。”
真的,不是很像的。
如若可以,他倒是希望那是曲知書,畢竟他們拿著家裡大筆錢跑了。這該殺千刀的。如若讓他們找到人,那麼他就發財了。白企宣這人沒有什麼腦子,剛才還巴不得這人不是曲知書,現在又恨不能這人就是曲知書,自己可以找到那筆拿走的錢。從此發財走上人生巔峰。不用再靠著奉承女人,在她麵前卑躬屈膝討好度日。
他回頭看著小東,想了想,說:“我還是過去打個招呼,也許,是一個人呢?”
如若真是曲知書,他一定會有反應的,白企宣這樣想。
他匆匆起了身,倒是也不顧麵前的鳳姐了。
好巧不巧,鳳姐對這氣質乾淨的青年也是有興趣的,她含笑:“我與你一同過去吧。”
白企宣想要拒絕,但是眼看鳳姐已經站起,索性:“那走。”
二人就這樣一同來到了這桌前,鳳姐手上還蹲著一杯酒,搖曳生姿的多嫵媚。
此時小東正在切牛排,感覺到自己麵前的影子,他抬頭看向了這對男女。
他並未多言一句。
但是,他對麵的保鏢小薑立刻正色起身,眼神有些銳利。
這人是個保鏢。
他們一下子就感覺到了。
白企宣有點膽怯,不過還是深吸一口氣,看向了小東,試探著叫道:“曲知書?”
小東看著他,又看了一眼他身邊濃妝豔抹的女人,平靜又克製:“你認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