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嘉或許是看出明溪的口型分明是威脅,秀眉微微一蹙,強自將心中的不適壓下。
走到明溪麵前,福嘉取下斜插發髻間的鳳凰金釵,沒等明溪同意便插進她的頭上。
“今日之事都賴本宮沒管教好歡兒和奴婢,才使你遭受這般屈辱,”福嘉輕巧地摁住明溪準備拔下金釵的手,“本宮把這支鳳凰金釵贈予你,權當本宮賠過罪了。”
“不可……”江陰侯一見福嘉把鳳凰金釵都給了明溪,急忙阻止,“那是當初……”
明溪眼尾上挑,一臉玩味地想看接下來福嘉和這個便宜渣爹會演出怎樣的戲碼。
福嘉眼一沉打斷他的話:“清河受委屈終究是我管教不嚴。金釵不過是死物,用來補償清河再好不過。”
良久,江陰侯歎道:“可那是你當初離京時,先帝於城門前親手為你簪上的鳳凰金釵。”
明溪忽然覺得有些膩了,方才她便擺出楚楚可憐又堅韌的姿態,讓人想起她和親草原。
現下又用鳳凰金釵引出她曾出塞禁風沙之事,一用再用,看來她也隻有這點本錢了。
不過效果卻是好的,馬球場中的人望向福嘉的眼神,從最初的鄙夷到現在的憐憫。
渾然沒了腦子,真信她的屬下見錢眼開,私下與一個還未及笄的小女孩能設下這種局,瞞天過海般將高大郎送進馬球場。
出了這檔子事,天子已沒有心情再開款待今科進士的馬球會,天子儀仗浩浩蕩蕩的離去。
天子不在,場上眾人打馬球也沒了興致。
不多時,在攝政王意興闌珊的表情下,盛極一時的馬球場人煙漸漸稀少。
南安郡主這才被王妃手下的嬤嬤鬆開,她提起裙擺小跑到高台上,將明溪一把摟在懷裡。
明溪從美婦人的懷中掙紮地探出半個頭,笑道:“阿娘,咱們還該謝謝探花郎。”
南安郡主回過神來,想起剛才探花郎確實為明溪說過話,於是牽著明溪的手走到探花郎身前。
“多謝郎君仗義執言。”南安郡主溫聲說道。
探花郎向後退一步,拱手作揖:“都是在下應該做的。”
南安郡主淡笑:“方才那樣的局麵,郎君肯挺身而出替我兒辯白,是我欠郎君一個情。將來郎君若有需要,我南安王府定不會袖手旁觀。”
“郡主娘娘,王妃讓奴婢來告知郡主娘娘馬車都套好了,咱們該回府了。”
明溪沒好氣地看了眼前來通稟的嬤嬤,要是再有說幾句話的功夫,興許南安郡主和探花郎之間便能互相生出幾分好感。
這位探花郎年方二十有五,家中妻妾全無。天子親政後曾問他為何不娶,他說但求一心人白首不分離。
天子又問他想要的一心人是何模樣,他說不求未來之人出身富貴,隻求溫婉賢淑,閒時與他品茶對弈,吟詩作賦。
南安郡主雖然從前懦弱,經曆和離之事後也漸漸明悟世事,她素性溫和,卻也有底線在。
況且,她出身南安王府,自小請的是大學士開蒙,琴棋書畫不在話下。與探花郎,堪稱絕配。
“告辭。”南安郡主頷首致意,牽起明溪的手慢慢走遠。
等到徹底看不見一大一小的背影,探花郎這才緩緩收回視線,忽然發現江陰侯一臉不善地盯著自己。
他拱手問道:“侯爺有事?”
正要離去的福嘉疑惑地回頭,江陰侯餘光瞥見扶著母親的妻子的動作,著急忙慌的收回視線。
一直未離去的攝政王忽地笑了,他望向一臉茫然的探花郎若有所思,看得探花郎都快懷疑自己臉上是不是有什麼臟東西。
攝政王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撫,頭也不回地離去。
傍晚時分,一道聖旨降臨南安王府,明溪雙手接過明黃聖旨,呆愣地盯著清河翁主的封號和食邑五百戶。
要知道像南安王府這種異姓王家的女兒,哪怕像南安郡主一樣貴為郡主,都沒有食邑。
而她作為比郡主還低一級的翁主,竟然會被賜予五百戶食邑。
宣旨的天使彎身討好,滿臉諂媚:“五百戶食邑,翁主這還是頭一份呢。”
南安王妃一個眼色遞過去,王府的嬤嬤登時掂著沉沉的銀兩塞進天使手中,一麵寒暄客套:“天使行來辛苦,這點子心意權當請天使喝茶。”
“豈敢,豈敢!”天使嘴上推辭,手上收得倒也迅速。
明溪捧著明黃聖旨回到自己的院落,將聖旨鋪在桌上,聖旨旁邊擺放著福嘉白日裡給她的鳳凰金釵。
破格的五百戶食邑,足以說明年輕的天子並不相信認罪伏法的嬤嬤,必然是懷疑此事與福嘉脫不開乾係。
然而他不會,也不願再繼續查下去。福嘉是國朝立起來的牌坊,是邊疆和草原和平的象征。
隻要國朝的力量還不足以吞並草原,福嘉這個象征就不會有事,
但是他又不得不給南安王府一個交代,所以這才破天慌的予她食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