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帝盯著她清澈的眼眸,慢慢抬起手,一場殺戮停止。
他眼神漠然,俯視被血水染紅的河水,笑了笑:“依貴妃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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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子降旨逮捕京城所有說書人。責令刑部嚴刑拷打,哪怕打死人,也要讓他們吐出個緣由。
終於在第九天有了眉目。
一個遭受嚴刑拷打什麼都不說的說書人被獄卒送去的飯菜毒死。刑官當機立斷抓捕獄卒,在獄卒意圖服毒自儘之前打落他的牙。
獄卒受不住刑,把是誰吩咐他下毒的事吐的一乾二淨。
永嘉帝的陣仗不算小,那出《淑妃記》也鑽進了許多妃嬪耳中。她們私底下偷偷議論,嚼碎舌根。
從前隻當貴妃是蘇氏的清白小姐,沒想到卻是出身青樓的煙花風塵,難怪能魅惑君王帝心。
這些話她們當然不敢講給永嘉帝聽,明溪聽後也隻是一笑了之,不打算理會這些風言風語。
她們說得都是實情,有什麼可計較的。
她叫人關上關雎宮的大門,除了永嘉帝和李琰,誰來都不見。
“娘娘,出大事了,”百合跌跌撞撞跑進寢殿,明溪正在考李琰中庸之道,“刑部審出那獄卒和宮裡勾結,陛下下令捆了各宮娘娘往虎園去。”
李琰怔然抬頭。
他忽然想起上輩子,那個由施妃挑起的謠言。
那時施妃還是施妃,不滿少女專寵,在陳婕妤的鼓動下宣揚少女並非蘇氏遠支孤女,乃是蘇太傅和一青樓女子苟合的孽種。
謠言像長了翅膀一樣漫天飛舞,京城人人都在議論。乃至有言官上書彈劾寵冠後宮的少女,說她不配伺候君側。
父皇為這事發了大火,把施妃和她背後的陳婕妤等人一同趕進虎園。
那天,是猛獸的饕餮盛宴。
如今,施妃被打入冷宮,陳氏也被廢為庶人。宮裡還有誰會這麼恨貴妃,非要她的身份天下皆知。
明溪放下書,拿起永嘉帝送給她的匕首,淡淡走出關雎宮。李琰和百合連忙跟上去。
臨近虎園,震耳欲聾的咆哮驚駭被內侍驅趕的嬪妃。
就在半個時辰之前,她們還是高高在上的主子。過著由人伺候的日子,頤指氣使,不得帝王寵,卻也金尊玉貴。
明溪輕描淡寫掃了眼她們,慢慢走到立在高台之上的永嘉帝身側。
她俯視張著血盆大口,被關在鐵籠子裡的老虎:“當日我就說過此地無銀三百兩。陛下要殺人,流言蜚語自然漫天。”
永嘉帝攬住她的腰:“有朕在,不會有流言蜚語。”
內侍驅趕著妃嬪走進虎園,打頭的是一個身穿粗布麻衣的女人。女人麵黃肌瘦,渾然看不出往日的風采。
永嘉帝貼著少女的耳邊,低聲道:“她和她爹就是始作俑者。”
女人看見鐵籠子外破碎紫色的官服和熟悉的玉佩,驚恐地跌坐在地,怒嚎大叫。
明溪麵無表情。
陳氏落到這一步是她咎由自取,她早就警告過她,是她自己要作孽。
明溪閉上眼:“其他人是無辜的。”
永嘉帝愛憐地撫過少女的眉心:“議論你時,她們一個比一個起勁。”
憐奴兒看見立在高台上的明溪,連忙跪地磕頭:“貴妃娘娘救救臣妾,臣妾什麼都不知道。”
明溪轉頭看向永嘉帝:“我記得她沒參與這些事。”
永嘉帝嗤笑:“無作為便是錯,不為你爭辯就是錯。”
明溪一時啞然。
皇帝和她一樣,不講道理。
內侍關上虎園的鐵門,放出被困在籠中的猛虎。猛虎伸出帶著倒刺的猩紅舌頭,慢慢靠近陳氏,一路口水直流。
養尊處優的妃嬪們立即四下散開。為了活命,不惜舍棄最後一點體麵,手忙腳亂地向樹上攀爬。
陳氏腿腳發軟,動彈不得,直愣愣地盯著慢慢靠近的猛虎。
她尖叫一聲,竟是瘋了:“蘇柳柳,你千人騎萬人枕,憑什麼和我爭?憑什麼和我搶?”
永嘉帝目光逐漸冰冷:“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
李琰默不作聲跪下:“父皇息怒。”
被宮人攙扶而來的襄王看向被咬住一隻胳膊的陳氏,做出和李琰一樣的選擇。
“皇兄息怒。”
永嘉帝淡淡地瞥了眼兩人,沒有說話。
“哢嚓”——骨頭斷裂的聲響伴隨女人的驚叫傳入在場的每個人耳中。
陳氏捂著斷了的左臂,跌跌撞撞跑向虎園的假山。
“貴妃娘娘救救臣妾。”憐奴兒發顫的求救一聲聲傳來。
明溪輕歎一聲,吩咐百合為她係上襻膊,卷起寬大衣袖。
“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