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爭鳴轉頭看向明溪,隻見她食指指尖勾著一個銀白戒圈。
“還認識這個戒圈嗎?”
明溪將戒圈放在光滑的陽台上,陸爭鳴拿起戒圈仔細看了看,笑道:“曦曦,我真高興你還留著它。”
這是他送給她的禮物,戒圈裡麵還刻有他和她的名字。
明溪嘴角上揚:“陸先生真的很高興。”
陸爭鳴低笑:“我當然高興。曦曦,你不知道我多麼渴望今天的到來。”
明溪依舊噙著笑,笑意卻未及眼底:“如果我是你,不會這麼高興。”
陸爭鳴怔楞片刻,笑道:“曦曦又在和我開玩笑。”
明溪殘忍地笑了笑,按下宋酌才給她的MP3。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讓倚靠陽台的兩人聽清楚內容。
“我接近他,就是為了她給你和我,生下一個延續我們血脈的孩子!”
“事成之後,我給她衣食無憂,給她山頂彆墅,給她足夠揮霍一輩子的錢財。”
“書雅,我的書雅。我沒瘋,我真的沒瘋。”
陸爭鳴從來沒有想過,秦書雅竟然會把他們之間的對話錄下來。
明溪一瞬不瞬地盯著陸爭鳴,親眼目睹他的表情從震驚到不安再到愧疚。
“陸先生還想聽嗎?”明溪關掉錄音,禮貌詢問。
陸爭鳴焦急道:“這是假的,這是合成的聲音。曦曦你相信我,我不可能會這樣對你。”
“是嗎?”明溪莞爾一笑,“那我請陸先生再聽一次。”
說完她又按下播放鍵。
男人的聲音,女人的聲音,響亮的耳光,彙聚於寂靜的陽台。
陸爭鳴矢口否認:“曦曦,這真的不是我,”他故作鎮定,“我聽裡麵的女聲像秦書雅的聲音,這一定是她和宋酌聯合起來對付我的手段。”
“曦曦你不要被他們騙了。你好好想想,我為了你和老爺子鬨得差點斷絕父子關係,我怎麼會說出這中傷害你的話?”
明溪冷笑一聲,打斷陸爭鳴的狡辯:“陸先生不會以為我是傻子吧?”
陸爭鳴怔了怔,聲音越來越小:“我沒有這麼想你,曦曦你相信我,這真的不是我。”
說到最後,他連自己都騙不下去。
陸爭鳴頹喪地低頭,算是默認:“秦書雅剛才給你的,是不是?”
明溪沒有說話,靜靜瞥了眼藏在花叢中的攝像頭。
她語氣平靜,卻讓人不能拒絕:“我要一個實話,陸先生。”
陸爭鳴問:“你會恨我嗎?”
明溪慢慢勾起嘴角:“不會。”
今夜過後,塵歸塵,土歸土,一報還一報。
陽台上隻剩陸爭鳴疲憊的聲音。
“我和書雅是大學同學,大四那年的國慶假期我和她走在一起……”
“後來我們要結婚了,婚前體檢查出她不能自然受孕。老爺子要個繼承人,我沒辦法,為了和她結婚,隻好出此下策。”
“曦曦,那時是我鬼迷心竅。我在百年校慶上第一眼看到你,看見你和書雅有五分相似,心中便有了一個瘋狂的計劃。”
“是,我承認,和你合作國風係列就是我接近你的手段。我最初的想法是讓你愛上我,自願替我生一個孩子。”
陸爭鳴一麵自責一麵看了眼明溪的臉色,她的臉色並無多少變化,這讓他有一點放心。
畢竟,他從未實質性傷害過她。
“那時我深愛著書雅,為了一個孩子就讓我和彆人睡覺,我實在做不到。”
“於是我有了一個更瘋狂的想法,那就是讓你相信我的身體不行,從而答應和我做試管嬰兒。”
“我知道書雅冷凍了卵子,我想到時候偷偷更換你的卵子,讓你生下一個流著我和她血脈的孩子。”
陸爭鳴話鋒一轉:“但是曦曦,我愛你,後來我發現我愛上了你。”
“我愛你跳舞時的專注,愛你言辭間的天真爛漫,愛你的赤子之心,也愛你全身心愛著我。”
明溪打斷他的話:“陸先生,你搞錯了,我從未說過愛你。”
陸爭鳴自嘲一笑:“曦曦,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他頓了頓,“你先聽我說完。”
明溪閉嘴,示意他繼續。
陸爭鳴啞著聲說:“我瞞著你書雅的事是我不對,我也為我一開始不純的動機向你道歉。”
“可是曦曦,雖然我的目的不純,但我從未給你造成實質性的傷害。曦曦,現在我和書雅已經分手,請你給我一個機會,原諒我最初的不純。”
“我願意用我的後半生來彌補我對你的虧欠。”
明溪看向緩緩單膝跪地的男人,殘酷道:“陸先生,你猜我是什麼時候知道這件事的?”
陸爭鳴掏戒指的手一頓:“難道不是秦書雅剛才給你的錄音嗎?”
明溪慢慢搖頭,憐憫地俯視男人:“當然不是。”
陸爭鳴一下子就明白短短四字背後的意思,他苦笑:“所以這麼久以來,你一直都知道。”
陸爭鳴覺得他一定是鬼迷心竅了,他才會問出這個問題:“曦曦,你還愛我嗎?”
說完他自我肯定:“曦曦,你是愛我的。”
陸爭鳴從西裝口袋中掏出戒指,原本他打算等會求婚時送給她。
“這是我親自為你設計的鑽戒,”陸爭鳴捧著戒指的手顫抖,“我把它提前給你,我的曦曦,你不要傷心。”
“我為什麼要傷心?”明溪露出憐憫的目光,“陸先生,陸爭鳴,我幾時說過愛你。”
陸爭鳴怔然,蹭的一下站起來。
比起明溪,他更像自欺欺人的那個:“我感覺的到,我感覺的到你愛我。”
陸爭鳴陷入回憶:“你曾經親手為我織了一個針織兔子。你為了織它,手指還被弄傷。”
“你說那個醜兔子嗎?”明溪回憶起那個配色奇葩、做工粗糙的針織兔子,秦書雅的稱呼還挺恰當。
明溪莞爾一笑:“其實陸先生不必太過珍視。路邊攤隨處可見,也不貴,隻要五塊。”
陸爭鳴不由得一愣,仿佛像是受到暴擊一樣,呆呆地站在原地。
過了一會兒,他不甘心得說:“我被宋酌打傷,你總是去醫院看我,還為我煲湯煮粥。”
明溪伸出不沾陽春水的十指晃了晃,理直氣壯地問:“陸先生覺得我這雙手像是會煲湯做飯的手嗎?”
“那些湯和粥……”陸爭鳴瞪大瞳孔,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
明溪下巴微揚,理所當然道:“醫院周邊那麼多飯館,什麼湯還需要我親自煲。”
陸爭鳴無語凝噎,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不得不陳述一個他不願承認的事實:“所以你根本就沒有愛過我。”
他慢慢抬起頭,眼眸裡積蓄著無限悲傷:“我明白了,這一切都是你的報複。你在用我對你的愛報複我。”
明溪不可思議地看向陸爭鳴:“你覺得這就是報複嗎?”
“愛而不得,難道不是最大的報複?”
明溪緩緩吐出三個字:“神經病。”
愛而不得算什麼報複,這不過是她追求以牙還牙的惡趣味。
不痛不癢,除了得到幾滴鱷魚的眼淚,什麼實質性的傷害都沒有。
他該慶幸這個世界法律完備,尊重人權,否則他真應該嘗嘗沈曦曾經遭受過的苦。
剖膛破肚,用線縫上,再被萬人唾罵,最後被送去精神病院,一輩子做一個瘋子,活得毫無尊嚴。
沈曦如果沒有被他哄騙,她大學畢業會進入舞劇團,成為一個出色的舞者。
就是他讓沈曦從舞台上的精靈變成精神病院中的一個瘋子。
今天是陸爭鳴人生最得意的一天,讓他登頂輝煌的時候驟然墜機,才是真的報應不爽。
陽台上堆積的花團被明溪分開,露出閃爍著紅色微光的攝像頭。
明溪微微頷首,卻依舊掩蓋不了她周身的驕傲。
她做出謝幕的姿勢,紅唇輕啟:“歡迎來到我的直播間,親愛的陸先生。”
與此同時,大幕拉開。
會場正中的幕布不知何時被人放下,循環播放陸爭鳴的存精報告和造假報告。
會場中的每一個音響裡都回蕩著陸爭鳴狂妄自大的聲音。
“不過是生個孩子而已。生完之後,她照樣有豐富多彩的人生。”
“我與你雖相識不足半年,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你是我真心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我從來沒有這麼失態過,你是第一個讓我有如此想法的女孩。”
資本家的欺騙,謊言,還有對女性生育的漠視和不以為意,會場媒體震動,閃光燈頻繁閃動,一刻不曾停歇。
他們對準血壓驟然升高爾昏迷不醒的老人,對準陽台上頹喪的“天之驕子”,也對準大屏幕上清晰明了的證據,以及兩位受害者。
這一切,辯無可辯。
陸爭鳴扯出一抹笑容:“你真狠毒。”
“怎麼會是我狠毒呢?”明溪麵無表情,一字一頓,“最狠毒的難道不是劈腿又玩弄感情的陸先生嗎?”
保鏢很快趕來,分隔開貪求於新聞的媒體。老人被抬上擔架,宋女士隨行離去,陸爭鳴被架走,獨留宋酌收拾殘局。
明溪和秦書雅相視一笑。
“秦小姐,我狠毒嗎?”
“對付渣男,這又有什麼關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