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勢浩大的抵製在陸爭鳴的騷操作下正式開始,還對秦書雅和沈曦有微詞的網友也被大浪掀翻。
短短十來日,玩木市值縮水30%,股票價格繼續跌停板,玩木董事人心惶惶,更有資方提出撤資。
官方媒體也對此事做出點評,批評陸爭鳴遊走於道德與法律的邊緣,仗勢欺人,同時呼籲要保護婦女同誌的生育自由。
[Iamyourfutureboss,notyourfuturefertilitytool.]
[我是你未來的老板,不是你未來的生育工具]
一條紅底白字、中英雙語的橫幅橫亙在玩木辦公大樓,振聾發聵。
在公眾的譴責和宋酌聯合董事的步步緊逼下,陸老爺子深知無可挽回。
他將名下股份儘數轉到宋酌名下。陸爭鳴低頭,引咎辭職,宋酌成為玩木新一任掌權人。
那天,玩木新聞發布會上,陸爭鳴麵朝鏡頭,向明溪和秦書雅公開致歉,同時也為不當言論向公眾道歉。
明溪和秦書雅坐在場下,親眼目睹他被抽去所有精氣神,再無往日意氣風發,像一條喪家之犬。
陸爭鳴鞠躬九十度,在大眾視野中留下最後三個字。
“對不起。”
所有不堪的事都會隨著時間流逝逐漸淡去。
宋酌為挽回玩木品牌形象,解雇為虎作倀的秘書,設立女童基金和婦女權益保障基金,專為輟學的女孩和受到傷害的婦女提供資金上的幫助。
這在一定程度上抵消陸爭鳴的所犯下的罪孽,但並不能將其完全抹消。
陸爭鳴將作為女童基金和婦女權益保障基金的起源曆史,被永遠釘在恥辱柱上,哪怕他死去。
殺人誅心,不過如是。
—
兩年後,明溪在舞劇團前輩的幫助下,將自編《女將》修改完善,使之成為大型古典舞劇,並由其挑大梁作為舞劇女主。
今天是陸爭鳴道歉的日子,也是明溪第一次演出修改後的《女將》的日子。
她身披戰甲,伴隨軍號和古樸雄渾的樂聲起舞,翩若驚鴻,婉若遊龍,一舉一動英氣逼人。
沈父和沈母坐在舞台下,看舞台上光芒四射的女兒,熱淚盈眶。
一切都已經好起來。
演出結束後,明溪拱手謝幕。
沈母早等在後台,為她送上一束鮮花:“我家曦曦真棒。”
明溪接過花輕嗅:“爸呢?”
沈母笑道:“你爸不方便到你們更衣室,在出口等著。你快去卸妝,我們好去吃夜宵,慶祝慶祝。”
明溪把花遞還給沈母,靈動地眨了眨眼,仿佛不知憂愁:“我馬上就好。”
她拿起常服走進更衣間,再出來時,她身穿一條珍珠吊帶白裙,露出纖細修長的手臂。
她拿起手提包:“走吧,媽。”
沈父等在出口,看母女二人迎麵走來,不自覺揚起笑容。
“這兒,曦曦。”沈父歡快地招了招手。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直到來到車庫。
宋酌捧著一束小雛菊,靜默不語地看向明溪。
沈父上前準備說什麼,被沈母拽住。瞥見妻子輕輕搖了搖頭,沈父和沈母默不作聲坐上汽車。
最初得知宋酌是陸爭鳴同父異母的兄弟時,夫妻二人對他的態度直接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俗話說,日久見人心。
兩年來看他打理玩木,設立基金,做慈善,也看明白他和陸爭鳴的不同,漸漸地不再排斥他。
不過總歸有陸爭鳴那層關係在,要想恢複以往的喜愛,自然也不可能。
沈母看向立在不遠處的兩個年輕人:“曦曦大了,有些事我們該選擇相信她。”
沈父動了動嘴:“其實宋酌是個好孩子。”
沈母輕歎:“順其自然吧。曦曦經曆那樣的事,她願意怎樣就怎樣,隻要她開心就好。”
宋酌將雛菊捧給明溪:“今夜的你,美得犯規。”
明溪收下花:“謝謝。”
“舒雅姐知道我來看你第一次擔任女主的演出,可把她羨慕壞了。”不知何時起,喜歡隨心所欲、不受約束的宋酌也穿上西裝,打起領帶。
明溪笑道:“我最近排練忙,都沒問學姐近況如何。”
宋酌語氣輕快:“她被外派出國,交了個小男朋友,過得好的很。”
“那就好,”明溪忽然想起什麼,笑盈盈地說,“上次你給我送來的書我看完了。”
宋酌有在很好地履行他們當初的交易,為她搜尋她需要的書並送書上門,每月一瓶紅酒也按時送達。
當然她也提過讓他一次送一個季度的,宋酌沒答應,依舊不嫌麻煩地每月朝她家跑一趟。
她知道他是為了什麼,然而她沒有辦法遂他的心願。
從前,她以為女子到了及笄之年就必須相看夫郎,出嫁,與夫郎生兒育女,為夫郎打理內務。
直到來到這個世界,她才發現女子也可以選擇自己的人生。
可以讀書,可以做官,可以拋頭露麵,也可以穿上武裝。
沒有任何理由,她們就是可以。
這是一個很好的時代。
她過夠了必須結婚的日子,這次她想試一試全新的生活。
宋酌眉眼染上薄醉笑意:“明天我給你送去。”
夜風襲來,吹亂明溪的長發。
宋酌伸出手,明溪倒退一步,他的指尖正好擦過秀發。
宋酌低落地收回手,低聲輕喚:“曦曦。”
明溪撩順飛舞的發,真心勸道:“宋酌,放下吧。”
“是因為他的事嗎?”宋酌微滯。
明溪輕輕搖頭:“不是。”
坐在車中的沈母看出女兒的拒絕,她按下車窗,高聲喊道:“曦曦,走啦!”
明溪衝宋酌揮手,轉身離去。
目送車輛駛出車位,宋酌坐上後座,對司機說:“去老宅。”
他已經很久沒有回過老宅。
老爺子因為兩年前的事生了場大病,病愈後身體大不如前。
還記得他出院後說要和宋女士領證,補償過去二十幾年對她的虧欠。
宋女士拒絕他的求婚,買了張飛往老家的機票,養了滿院子的花和貓,樂得自在。
偌大的老宅現在隻住了老爺子和陸爭鳴兩個人,還有一些照顧他們的阿姨和司機。
他推門而入,看了眼坐在窗邊輪椅上的老人,叫了聲:“老爺子。”
老人輕輕點了下頭,然後繼續望向蕭瑟漆黑的庭院。自從宋女士走後,他就經常這樣枯坐一天。
宋酌抬腳準備往二樓走,去找陸爭鳴。
沒想到爛醉如泥的陸爭鳴像一灘死肉,軟趴趴地橫在樓梯上。
宋酌低頭掃了眼還握著酒瓶的陸爭鳴,麵無表情在他身旁坐下。
他拍了拍陸爭鳴的臉:“你還真是討厭。”
陸爭鳴迷茫地睜開眼,慢慢抬起頭,露出胡茬潦倒的麵龐。
他拿起酒瓶猛灌一口:“這不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宋酌扯出一抹笑容:“今天是她作為舞劇女主的第一天。”
陸爭鳴手微怔,顫顫巍巍點燃一根煙:“我恨她。”
“那你的手為什麼會抖?”宋酌戳破他的假裝。
陸爭鳴絕望地捂住臉,青煙從指縫泄出。
他的肩膀一顫一顫的,再抬起頭時,已無宋酌的身影。
多年以後,宋酌接到陸爭鳴的癌症晚期通知書,作為他唯一的親人在手術同意書上簽下名字。
進入手術室前,陸爭鳴立下遺囑,名下財產一半分給明溪和秦書雅,一半捐出去。
明溪知道後什麼都不要,委托宋酌全捐了。秦書雅和她做出一樣的決定。
人死如燈滅,而她們,還有很長的未來。
—
三十歲那年,明溪成為國內家喻戶曉的頂級舞者。也是在這一年,她以成名舞劇《女將》作為謝幕。
沈父沈母買了輛房車,帶著蒼老的白貓和一隻狗四處旅遊。
她則待在宋酌修建的圖書館中埋頭苦讀。
這是她二十五歲那年,宋酌為她修建的圖書館,隻對她一人開放。
一個人待在偌大的圖書館中實在太過安靜,她提議將圖書館對女性開放,宋酌應允。
於是來往於圖書館的女孩們,總是能看見一個身穿白裙的優雅女人坐在窗邊,捧著一本書,一坐就是一天。
“你似乎很喜歡哲學以及史學類書籍,”西裝革履的宋酌不知何時坐到她身邊,“你很少看科技之類的書。”
明溪合上書本:“於我而言,那些太過遙遠。”
那是她的時代不能觸及到的存在。
年華消逝,為她增添成熟的韻味:“哲學是為探索人生真理,史學是為明悟過往千年,文學則是錦上添花。”
宋酌端起咖啡,淺嘗一口:“那麼,我呢?”
明溪撩起散落耳際的發:“宋酌,你不要再等了。”
宋酌沉默地看著她,然後慢慢搖頭:“你有你的堅持,我也有我的堅持。”
明溪輕輕搖頭,不再和他說話。
後來,明溪看完她認為所值得看的書籍,偶然翻到一本講解古代兵器的書。
她一時間來了興趣,拜了個老木匠為師,埋頭於古代武器製作。
而此時,她已年近四十。身穿簡樸棉麻衣,長發編成麻花辮,滿頭木屑紛飛,卻抵不住她依舊優雅。
漸漸的,沈父沈母陸續故去,世上唯宋酌和秦書雅與她作伴。她沉迷於現世的奇技淫巧,日子也還充實。
後來,宋酌離世。
因他一生未婚,生前立下遺囑,將名下所有資產捐獻給女童基金和婦女保障基金。
明溪去送了他一程。
墓碑上的照片是他二十多歲時所照,身穿寬鬆衛衣,嘴角掛著玩世不恭的笑容。
七十歲那年,明溪回到S市舞劇團,在舞台上再次跳起《女將》。
一舞畢,她含笑離世,無牽無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