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看我用重劍,非說我是陳三娘。”
“她的刀下不僅沾了我的血,阿南的血,更沾了死去弟兄的鮮血。”
經過她的提醒,西口關的士卒驀地想起,曾經一起喝酒吃肉的兄弟被沙盜五馬分屍。
以至於下葬時,需要用棉線將頭顱斷肢縫合至原位。
哪怕後來,沙盜的屍骨懸於西口關的城樓之上,也不能抹消他們對兄弟的侮辱。
他們的情緒被憤怒所取代,一時沒空去想少女究竟是不是陳宛平。
他們的眼眶中燃起熊熊烈火,埋藏於血脈中的殺性覺醒,叫囂著來戰來戰。
千夫長露出驚訝的表情,少女輕易調動士卒的情緒,這對於指揮來說,是一件很好的事。
明溪衝千夫長抱拳道:“屬下請命,願以此女項上人頭,祭我西口關慘死亡魂。”
“好!”千夫長欣然同意。
明溪接過士卒遞來的弓箭,對準蒂娜的左眼,弓弦拉滿,就著簌簌風聲飛馳而去。
待羽箭逼近,蒂娜察覺到不對,連忙抽刀抵擋,卻還是慢了一步。羽箭擦過她的臉頰,留下一道細小的血痕。
她陰森森地輕笑,笑聲越來越大,狂妄而又野性。
身後的王軍自發分出一道小徑,她隱匿於王軍之中,然後下達命令。
“攻城!”
瞬間,萬千帶火羽箭照亮整個夜空,射向高高的城樓。
千夫長的令旗一揮,百夫長們的令旗跟著揮動,頓時跑出一列舉著比人還高的厚盾的士卒。
他們依次排列,將帶火羽箭格擋在鐵盾之外。
趁他們防守之際,蘭國王軍的先鋒隊架著雲梯靠近西口關城樓。
高高的雲梯在眾人齊心協力下,倚靠著城牆矗立。雲梯腳,四五個力士同時抱著雲梯,以防它被城樓的守軍推倒。
與此同時,萬箭齊發還在繼續,劈裡啪啦打在鐵盾之上。
借著瞭望口,明溪看見向上攀爬的敵軍和數不清的帶火羽箭。
不對,這不對,繞後偷襲不會有這麼大的陣仗。
隻有一種可能,他們本身就打算攻南城樓!
明溪大喊:“快請援!這是敵軍主力!”
她一邊大喊,一邊搬起浸過金汁的石頭,順著雲梯,用力砸向意圖登上城樓的敵軍。
人體從高處墜落,發出沉悶的響聲。然而敵軍依舊前赴後繼,舊的下去,很快有新的補上。
明溪退開瞭望口,走到千夫長身側,說:“守城不是這樣守。”
說話間,一支響箭飛向夜空。
“東邊請援!”千夫長按捺住放響箭請援的心思,看向漆黑的空中。
不多時,西邊的天空也射出一支響箭。
西邊請援才落,北邊也傳出一道尖利的聲響。
四方竟然都要請援!
蘭國兵力弱小,不然也不會圈養一群刀口奪食的沙盜。僅靠蘭國,還達不到要四方請援的地步。
電光火石間,明溪想起今年有幾個小國聯姻,沒有給西域都護府送去歲貢。
是了,如果這樣,那就說得通了。
還有蒂娜,始終堅定地認為她是陳宛平。
陳宛平在西口關這個消息,無疑是成為西域的野心家們一個聯合的契機。
畢竟法不責眾,他們認定國朝會恐懼西域諸國的聯合。混亂之中殺了她,就是剪除西域諸國的潛在威脅。
“把響箭放出去。”明溪冷靜下來。
千夫長遲疑了一下,三方都請援,再放響箭也無援兵會來。
明溪看出他的猶豫,詫異中又有點不耐煩。
她道了聲冒犯,便從千夫長手中奪過響箭。
南邊請援!
坐鎮主帳的舒將軍收到四方請援的消息,大致從四支響箭中估出敵軍的最少人數。
他抽出一塊令牌,丟給張副將,沉聲道:“傳本將令,命各千夫長速來主帳。”
“是。”
舒將軍又丟給阿南一塊令牌,道:“你趁夜色出關,去西穀關求援!”
“末將……”阿南接過令牌,麵上一派為難。
舒將軍劍眉向下,不怒自威。
他抬起下巴,道:“本將明白你的顧慮。她是我國朝未來的利刃,本將定不會叫她折在這裡。”
“你是東宮暗衛,隱匿身形是你的長處,”舒將軍看向阿南,“你若想她平安,就早去早回。”
“是。”阿南轉身踏出主帳。
—
南城樓。
千夫長在張副將的建議下,將令旗暫時交給明溪,由她來指揮南城樓的防守。
明溪鄭重地接過令旗,指尖拂過令旗上的精美刺繡,熱血噴張。
“我還是覺得該讓大虎指揮。”千夫長懷疑地走下城樓。
張副將拍打他的肩膀,看了眼熟練揮動令旗的少女。
“你看。”
張副將衝千夫長努了努嘴,示意他回頭。
不過片刻,城樓上方才還隻有防守之力的幾百餘人,在她的指揮下已經擁有喘息的空檔,甚至開始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