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溪行在隊伍正前方,麵覆鬼麵,哪怕她儘力平和,歡呼的百姓們還是從她身上感受到迫人的殺氣。
明溪腳踩馬鐙下馬,單膝跪於薛義山身前,膝蓋還沒碰到地,就被薛義山托起。
薛義山用力拍了拍明溪的肩膀,欣慰道:“好小子,不愧是我薛義山的兒子!”
“今天夫人親自下廚,為你慶功!”田英從小舞刀弄槍,卻也不是說她廚藝不好,相反,她燒的一手好菜。
但是,能讓她下廚之人,薛義山也就搭著亡故的嶽丈,嘗了幾次田英的手藝。
明溪看了眼身後的軍隊,抱拳道:“義父,他們……”
薛義山明白她的意思,大手一揮:“凡陣亡者,撫恤金雙倍,其家免賦稅三年。未亡者,論功行賞後放假半月,都回家看看父母妻兒!”
“善,善,善!”代表魏博軍的黑旗飄揚,唱和聲繚繞於城外,經久不散。
打了勝仗的魏博軍營歡聲笑語一片,明溪坐在院中,聽著外麵的興奮嘔吼,嘴角不禁上揚。
“菜齊了。”田英端上一盆炙羊肉放在圓桌正中。
她環視圍坐圓桌的薛義山和幾個義子,笑說:“你們今天搭著明兒,可算是有口福。”
薛義山一臉嚴肅地點頭附和:“確實,上一次我嘗夫人的手藝,還是七年前。”
此話一出,眾人忍不住哄笑。
“明兒先吃。”田英夾了箸炙羊肉擱在明溪麵前的碗碟裡。
明溪拿了個饃掰成兩半,將炙羊肉夾在中間。
炙羊肉刷上田英的特製醬料,鮮而不膻,外焦裡嫩,裹著精麵白饃,大口咬下,回味無窮。
“好吃。”明溪笑彎了眼,出征在外,她已經很久沒吃到一口熱飯。
老五敏銳地發現田英對明溪稱呼上的變化,問道:“義母從前不是叫他小十三嗎?怎麼突然改口叫明兒?”
“彆說,義母這麼一叫,配上十三秀氣的長相,”老三輕輕鉗著明溪的下巴,扭過她的臉細看,“叫的十三好像個姑娘。”
啪的一聲響起,老三飛快縮回被田英用筷子打紅的手,一邊叫著痛痛痛。
田英橫眉道:“明兒出征回來,彆打擾她吃飯。”
薛義山瞥了眼被打的老三,幸災樂禍地大笑:“天下有這麼猛的姑娘?”
眾人不禁想起明溪射中許慎時的畫麵。
老三猛地搖頭,臉上肌肉隨之甩動:“沒見過。”
田英深深地看了眼泰然自若的明溪,明溪察覺到田英的視線,回以溫和的微笑。
酒足飯飽,薛義山懶洋洋地靠著椅背。
“十三,以後你就留在魏州。”他接過田英遞來的茶水,一飲而儘。
才吃飽,明溪雙眼放空望著撤下餐碟的仆役,不在狀態道:“留在魏州?可是我與十二哥哥不是還有四年之約嗎?”
老五搖頭失笑:“還不快謝謝義父。”
“啊?”明溪疑惑地叫了聲。
薛義山指著她笑罵:“你們看她,還沒反應過來。”
明溪甩了甩腦袋,這才回神。
留在魏州,意味著她正式踏入魏博權力的中心。
她連忙站起來,拱手道:“多謝義父。”
“一家人,說什麼謝?”薛義山擺擺手,“坐。”
—
離開薛義山的院落,明溪漫步回田英為她準備小院。
自她離開後,她的小院隻有明鷹揚獨住。算算日子,她好久沒有見明鷹揚了。
明鷹揚坐在明溪房間的門檻上,雙手托著腦袋,看見身穿黑衣的明溪後冷哼一聲,將頭甩到一邊。
上次她回來,她就隻見了他一麵。
這次回來,他等到天黑,她才帶著一身酒氣回來。
明溪忍俊不禁,摸了摸明鷹揚的腦袋。
麵前的小孩再也不是山陽縣奴隸買賣場所,那個骨瘦如柴的精明乞兒。
他現在被養得白白嫩嫩,雖然看上去還是比較瘦,但他近年來跟著牙兵學習拳腳功夫,細瘦的胳膊上其實都是腱子肉。
明溪的撫摸很好地捋順炸毛的少年。
明鷹揚轉過頭,亮晶晶的眼睛裡滿是關心:“我好擔心你的。”
明溪挨著明鷹揚坐下,戲謔道:“怎麼?怕我死了,封不了侯?”
“好心當成驢肝肺,”明鷹揚輕哼一聲,“我十五了,五哥說我可以入牙軍了。”
“笑話,”明溪毫不留情擊碎少年的幻想,“我不點頭,誰同意都不好使!”
“為什麼啊?”明鷹揚不滿地噘嘴抗議,“我長大了,可以幫你。”
明溪伸出手捏了捏少年的臉頰,輕笑道:“你還小,十八歲再當兵也不遲。”
明鷹揚反駁道:“可是你當兵那年,也才十五歲。”
“我和你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明鷹揚不明白。
因為在重生之前,她經曆過數不清的戰爭。
這一點,明溪無法解釋。
明鷹揚仿佛一個大聰明,質問道:“你是不是有了那個鬼麵郎君劉勁之,就不要我了!”
明溪:???這都什麼跟什麼?
明鷹揚見她不回答,以為自己發現真相。
不知是氣的還是怎麼,他紅著臉衝明溪喊:“你果然是有了彆人,就不要我了!”
他蹭的一下站起來,大力地踏在磚地上,每一步寫滿不開心。
明鷹揚回到他的房間,砰的一聲關上房門。
明溪盯著緊閉的房門,若有所思。
明鷹揚提醒了她,劉嫖姚還在下貝州三縣。
想到劉嫖姚的身份和他以前做的那件事,明溪苦惱地抓了抓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