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年,正月初二,李秀琴走娘家,回來後告訴林滿堂,過完年主持祭祀事宜後,族長就病得下不來床,初五的福鍋都沒精力辦了。
離他上次去劉氏,這都過了好些日子才病,劉族長這病那應該跟自己沒關係,林滿堂也沒放在心上。
正月初五,小莊村再次辦了福鍋。小莊村一如既往隻招待本村村民。
相比小莊村,劉家村今兒卻是熱鬨極了,那些遠道而來的外姓人得知劉氏今年不打算開福鍋,在村外咒罵不止。
說自己從很遠的地方趕來,鞋子都濕了,他們說不辦就不辦了,太不負責了。沒錢就不要打腫臉充胖子,浪費他們時間。
有些人甚至要劉家村賠錢。
許多話,就連李廣角這個受過劉氏欺負的人都聽不下去了,就更不用說劉家村的村民。
那些家境本就普通的村民氣憤難當,往年好吃好喝待他們,竟然半點都不感恩。
於是雙方在村口上演國罵。
劉族長得知此事,一口老血噴出來。
嚇得劉二郎趕緊叫下人請郎中。
好郎中都在縣裡,下人遲遲不來,劉二郎被逼得沒法,隻能跑到李家請李廣角。
往日劉氏看不起李廣角這個赤腳郎中,覺得他醫術不高,卻給人看病,就是誤人子弟。
現在父親病成這樣,劉二郎隻能死馬當活馬醫,親自來請李廣角給他父親看病。
在劉二郎看來,他請李廣角看病這是禮賢下士,可在李家人看來,劉二郎這是擺架子。
正是吃飯點,之前李廣角帶著幾位裡甲去各村統計人口,忙了一上午,剛剛才回來,飯還沒吃呢。
李盧根主動拿起藥箱,“還是我去看吧。我爹現在不看診了。”
彆看裡正是個小官,但要管理好幾個村子。這剛過完年,他就得趁著闔家團圓將人口統計好。
平時也不得閒,夏收、秋收就更不用說了。就算平時各村的宅基地、田產等,都需要他來規劃。
劉二郎都不相信李廣角的醫術,就更不用說李盧根這個半調子,再次拱手,“李叔,您醫術精湛,我父親剛剛吐了血,瞧著實在令人擔憂,您去瞧一眼吧?”
李廣角歎了口氣,到底是醫者父母心,他揣著一個餅子,衝劉二郎點了下頭,“走吧。”
他一邊接過大兒子的藥箱,一邊咬了口餅子。
劉二郎抽了抽嘴角,卻也沒說什麼,徑直往家走。
到了劉家,劉二郎問下人,“我爹醒了嗎?”
“還沒醒。”下人恭恭敬敬回答。
李廣角將吃剩下的半張病揣進懷裡,開始診脈。
這一診,李廣角重重歎了口氣,剛要開口說話,就見劉族長已經睜開眼,正蹙眉打量著他。
劉二郎見親爹醒了,趕緊將人扶起來,“爹?您醒了?”
劉族長沒搭理二兒子,看著李廣角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有些不悅,“你怎麼來了?”
這什麼人呐。李廣角氣結,騰地站起來,冷冷道,“是你兒子說你吐了血請我來的,既然你已經醒了,想必也沒什麼大礙。李某告辭。”
說著,連藥也不開,一甩袖子走了。
劉二郎在後頭喊了一聲,“哎,李叔,您彆走啊,您還沒給開藥呢。”
李廣角頭也不回,“你爹不會吃我開的藥。”
這是虧心事做多了,擔心他下毒呢。得,也是他爛好心,想著醫者救人為本,平時那些齟齬,在生死在麵前又算得了什麼。可誰成想,竟被人如此懷疑。當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李廣角這一走,劉族長就把二兒子罵得狗血淋頭,“誰讓你去請他過來看病的。我不是不讓你去找他嗎?”
李家是劉家的心腹大患。之前一直由他壓著,李家才出不了頭。現在他病重的消息傳出去,大家也隻會觀望,可李廣角是個醫者,現在知曉他的病情,他會不會借機生事?
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撐起的家族要被外姓壓製,他就死不瞑目。看著二兒子就像看仇人。這二兒子怎麼做事一點腦子都沒有。這世上還有如此蠢的人嗎?真真是氣死他了。
劉二郎被父親打了一巴掌,心裡委屈,三十多歲已經快要當爺爺的人,硬著跪在床前,痛哭流涕,“爹啊,您吐血了,兒子也是擔心您。”
劉族長見兒子哭哭啼啼,又作婦人態,隻覺得腦門突突直跳,他壓抑著怒火,“走來,哭什麼哭,我還沒死呢。”
劉二郎這才止住了哭聲,小心翼翼問,“爹?您沒事吧?”
劉族長一口瘀血吐下倒是好了不少,他像是老了十歲,手撐額頭,虛弱至極,“二郎,你說爹是不是做錯了?”
他這副姿態像足一隻被拔了牙的老虎,劉二郎卻嚇得心驚膽戰,戰戰兢兢靠上前,“爹?您怎麼了?”
劉族長沒有說話,好似剛才的呢喃不是他發出,而是示意對方扶自己起來。
劉二郎硬著頭皮上前,戰戰兢兢扶起他。
劉族長大半身子都靠在劉二郎身上。得虧劉二郎不是文弱書生,有把子力氣,要不然還真撐不住。
走了沒一會兒,劉族長就累了,躺在榻上歇息時。他滿腦子都是林滿堂說過的話。
林家那小子雖可惡,可有一句話卻是說對了。
人老要服輸,他沒有接班人。
偏偏又因為自己的脾氣,逼走了劉氏的麒麟兒,得罪了林滿堂,又白白浪費那麼多錢養了那些不懂感激的人。
一連做錯三件事,讓劉家大好前景變成如今這般暗淡。偏偏族裡沒有人能扛起大梁。
在這樣情況下,他焉能不病?
不提劉族長如何苦惱,就說林滿堂這邊,從村民們口中得知那些人在劉家村門口罵仗,也驚了。
雖然林滿堂不喜劉族長為人,但聽到這事兒,還是皺了眉,“這就是鬥米恩升米仇。”
林曉也是無語,“爹,娘,所以你們以後可不能乾這種糊塗事。”
“怎麼可能。我們家的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李秀琴聞言笑了。
林滿堂又問李秀琴,“要帶京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吧?”
“好了。”李秀琴點頭,“東西太多,要裝二十輛呢。到了京城,咱們可能真要住蕭定安的彆院了。”
不說他們要帶的行禮,就說臘肉、香腸、棉線就裝了十幾車。
在府城租房子都那麼難,就更不用說京城了。這麼多車運到京城,一般院子可裝不下。
林滿堂點頭,“沒事兒。借就借吧。咱們已經給他好處了。”
正月初十,林滿堂和劉青文一塊去陶家賀陶德之喜。
這女方家果然有錢,用的布匹花色皆是新陵這邊沒有的花色,瞧著就高貴大氣。
前幾天羨慕劉青文的學子們,這次又開始羨慕陶德,“陶兄,你這是娶了個金娃娃啊。”
陶德謙虛一笑,“丈人隻有一女,陪嫁多了些。但也是愛女心切,讓諸位見笑了。”
大夥齊齊擺手。
吃完席,他們還特地到新房,看新郎挑蓋頭,新娘子果真國色天香,學子們看著眼睛都直了。
大夥齊齊讚歎新郎有福氣。
看著眾人豔羨的目光,陶德隻覺得自己不喝酒都有些醉了。
正月十五,元宵節剛過,林家就正式啟程到京城。
小莊村的村民們目送車隊離開。
劉二郎去縣城給他爹抓藥,半道上遇到,與林滿堂客套一番,喂藥時,將這事與父親說了。
劉族長聽後,暗暗鬆了一口氣。
他去京城讀書書,李廣角應該不會仗著他的勢與劉家村為難。那他們劉氏就能鬆一口氣了。
劉族長喝完藥,將空碗遞給二兒子,“從明兒開始,族中一應事務就由你全權處理。爹要安心養病。”
劉二郎拿空碗的手差點摔下去,他滿臉恐慌看著他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