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文遠此番放下手頭大堆工作,早早歸家尋了女兒前來,卻不是為著個八字還沒一撇的婚事,而是有樁案子,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偏一方乃是個不大不小的權貴,另一方則光腳不怕穿鞋的,兩方針鋒相對,找不到確鑿證據,這案子一時之間斷不了。
初到任上,薑文遠之前一直在處理公文,還未接手過具體案件。這頭一個來的便如此棘手,他如何不明白,是有人想給他使絆子。
六部是個神奇的地方,像給事中、郎中之類的職位,彆看官職不顯,前者不過七品,後者也才區區五品,但盯著的人很多。前者掌有實權,後者是塊最好用的跳板。
此次京官換血,讓薑文遠撈這麼個便宜,且他還不屬於任何派係,自然會有人看他不順眼,不能為我所用,那便毀滅吧。
所以此案,薑文遠必須得儘快斷明。
權貴之家的夫人,豈容他說審就審,很不配合,各種理由搪塞敷衍,苦主日日在刑部衙門門口跪地垂淚,任過往行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已經容不得薑文遠再拖下去了,隻得來請女兒幫忙,過堂什麼的,薑文遠位卑權輕,沒能力讓權貴夫人前來,但是把審問地點改成你家,苦主咱也帶過去,再由女兒出麵問訊,總不能還避而不答了吧?
薑文遠細細與女兒說清事情的前因後果,讓薑久盈不由感慨,這個世界真的是太小的,兜兜轉轉,居然還是這一家人!
那被薑久盈無意中撞見了兩次、跪地哭訴的女子,是安慶府羅家的小兒媳婦羅龐氏,身邊跟隨的青年男子,是她的丈夫羅二柱。
夫妻倆此番上京,就是為了找回兒子。
在安慶府碰到他們與家人哭鬨時,聽圍觀之人說,她剛出生的兒子夭亡,這個消息是不實的,死的不是她的小兒子,而是業已五歲的大兒子。
羅龐氏嫁得遠,娘家在五十裡以外,平常人腳程快的,尚需步行一天一夜。因此她一個女子,如無人陪伴,是很難回得了娘家的。
婆母羅老太是個苛刻吝嗇的,因當初聘娶羅龐氏時多花了二兩銀的彩禮錢,一直記了六年之久,每每罵小兒媳時都得帶出來,仿佛這二兩銀是萬能的,怎麼花用都花用不掉一般。
至於回娘家一事就更彆想了,不但不允兒子陪著,連小兒媳出門做活晚歸,都得挨她罵。
就是這麼個不慈的婆母,居然會突然和顏悅色地拿了幾十個銅板出來,讓小兒子帶著她回娘家,還滿口地心疼親家母多年未見女兒,肯定想得慌,允他們多住些時日,很不必急著回來。
她當時傻,以為婆母是好心,歡天喜地地回去了,住了五日,終是心疼婆婆操持一家生計,家務繁重,依依不舍地返回婆家。
沒想到,這一回,卻出了大事!
被婆母以舍不得大孫子風塵仆仆遠赴五十裡路為由,留在家裡的大兒子,居然就這麼兩天的功夫,得病歿了,因未成年,家裡也未操辦,就急急一卷破草席埋了。
羅龐氏整個人都傻了,這怎麼可能?明明她走的時候人還好好的,眼淚汪汪望著自己,自己答應給他買飴糖回來的,這麼兩天就沒了?
羅龐氏如何肯信,追著婆母屁股後頭問東問西,什麼也沒問出來,終於發了狠,奪過菜刀追著婆母想砍,被丈夫攔下,鬨到大街上,最終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