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些混得好的,積存下的私房多,有幸活到年長時,交了贖身銀子,剩下的還能置辦個小院養老,安度晚年。
當然,這是極少數花魁的待遇。一般年老色衰被青樓放棄的,要錢沒錢,要技能沒技能,還一直過著晝夜顛倒、不事生產的日子,是很難適應老年生活的。
不過三十幾、四十歲的年紀,她們一個個狀若老嫗,勤快點的,靠著漿洗過活,還沒從醉生夢死中清醒過來的,則放棄了掙紮,於某天餓死在低矮的民房裡也不新鮮。
她們的死,甚至換不來彆人的一聲歎息,畢竟大家都挺忙的,人情味什麼的,也得填飽了肚子才會生出來。
薑久盈被眼前生活條件之惡劣震驚了。
剛剛她跟隨父親經過的主街光鮮亮麗,真真如白居易的《琵琶行》裡寫的那樣,鈿頭銀篦擊節碎,血色羅裙翻酒汙,奢靡異常。
沒想到轉過兩條街,映入眼前的就是汙水橫流的小巷、破衣爛衫的老嫗、搖搖欲墜的茅屋,甚至還有倒在路旁不知死活的人。
衝擊有些太大了,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真實寫照,讓薑久盈有些緩不過神來。
也不知良覺娘是否還活著。經過了這麼多年如金絲雀般的圈養,但凡意誌消沉些,都是活不下去的。
很幸運,他們一路打聽,還真找到了她。
眼前這個女人,雖神色中難掩疲憊,但她至少還有心思收拾乾淨自己,一身的粗布麻衣還算整潔,知道來找她的人是誰後,渾濁的眼神中透出來幾絲光。
她慌忙從一盆臟衣服中抽回手,隨便蹭了兩把,便直接衝著薑文遠跪倒:“青天!我兒死得冤啊!”
她從未期待過這個孩子,甚至一度因為他的到來使自己身材走樣而心懷怨恨,然而也正因為有了兒子,她才會在有時覺得自己是個正常的女人,活得不再那麼渾渾噩噩。
她希望兒子能離了青樓,至少可以有一個未來。
良覺長得不算太好,她知道這是上天的恩賜,長得太好的賤籍中人,男男女女都落不得好下場。
如果僅僅給兒子贖身,她手頭的錢足夠了。
刻意不與之親近,想將他從樓裡趕走,表麵上看去是她冷血冷心不是合格的母親,可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到底是誰,要這麼殘忍,從她身邊奪走兒子,這輩子唯一真正屬於她的親人!
聽聞刑部的大人紆尊降貴來查案,她隻有感激,卻身無長物,唯有多磕幾個頭才能表達自己的心情。
“你莫急,且從頭說來,那日良覺外出,事先可有異常?”
兒子橫死這兩年,她第一恨的就是凶手,第二恨的則是自己,要不是她非逼著兒子出去尋個學徒工來做,兒子頂多當個沒有出息的龜奴,卻能好好活著。
愛子卻害了子,她每日心如刀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