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燁是有些感歎的,他一個人守著巨大的秘密,背負著幾十口人命的冤仇,早已經身心俱疲,而他不能相信任何人,不能告訴任何人。
好不容易發現一個同類,他當然是興奮的,同時又同情對方的遭遇,自然又有些難過。
他出京辦差,回來時著急想要入城,無奈雪實在太大,耽誤了腳程,黑燈瞎火的荒野,總不能露宿,望見半山腰的一丁點火光,這才找到破廟,同時也發現了燒得迷糊的羅世安。
人在極寒狀態下會失去對溫度的正確感知,才會覺得渾身發熱,反常脫衣,鄧燁有些常識,知道羅世安此時已經凍得快要死了,當即他脫下自己身上的狗皮襖給羅世安蓋上,又把人抱在懷裡,一夜未眠。
幸好柴火控製著燒,艱難地維持到了天亮,他這才背著人,深一腳淺一腳入城尋了大夫,堪堪撿回羅世安一條小命。
倒不是說他有多良善,做不出見死不救之事,寧可讓自己身陷險境,也要救人一命。單純是因為羅世安高燒昏迷,瀕死之際,無意識地說出了羅家之事。
鄧燁是知道濟南府羅家意外大火,全家皆死一事的。當即便對羅世安上了心,這才儘心儘力。
兩人互道遭遇,同病相憐,互為倚仗,在這京城裡,頑強且渺小地等一個虛無飄渺的機會。
鄧燁進了長公主府後,他們的境況逐漸好了起來,鄧燁甚至出錢給羅世安買了正當身份,開了茶館供他容身。
當年騙他們兩家的管事早就尋不到人影,不知是打著長公主的旗號私下做惡,還是早已經像陶羅兩家一樣,被滅了口。
畢竟隻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不是。
鄧燁獲得了更多信任,長公主已是有些離不得他,但是關於舊事,鄧燁沒有足夠的理由去過問,任何一點引起長公主疑心之處,都會讓他落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二十年了,他早就變成了忍者神龜,忍功卓絕。
“你且說說,所謂的前線浴血的將士,是什麼意思?”雖然鄧燁很有幾分口才,剛剛一番發自肺腑的話說得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但是他說的情況,很多前期已經被分析出來。
再次從受害者的角度聽聞,慘烈依然慘烈,隻大家的重點均不在此。
鄧燁頓了頓,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其實這也是前不久草民剛剛發現的事。”
慶平長公主平時沒事,就喜歡飲酒作樂,鄧燁自是必要作陪的,然他酒量淺,每每喝不了多少,就會昏睡過去,沒幾個時辰清醒不過來。
慶平長公主也知他這一習慣,雖不能儘興,但她不缺人陪,便也不在乎其中一個寵物如此不濟了。
那一次,鄧燁心裡惦記著第二日一早要出府去與羅世安碰頭,喝酒時就耍了個心眼,明麵上是喝下去了不少,其實早就暗暗吐了在衣襟上,然後照之前一樣,喝了三盅酒,便開始伏案裝醉。
眾人不疑有它,嘲笑了兩句便自顧自尋歡作樂。
宴席到一半,眾人突然被叫停,魚貫而出,屋內隻剩下長公主一人,鄧燁因昏睡在案上,沒人理會,居然被留下了。
這時突然有人出聲:“殿下,王爺讓我問候一二,順便想跟您確認一下,事情辦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