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同心其利斷金(2 / 2)

囑咐完,李滿囤便出了房,王氏則依言收拾。

房裡的炕頭上疊放著兩隻油漆斑駁,一看就知道有了年頭的樟木箱。這樟木箱還是李滿囤親娘當年的陪嫁。

王氏進門,可沒有樟木箱。她的全部家當就是身上的一套新衣、腳上的一雙布鞋、手提的一個包袱,裡麵隻兩件換洗衣裳,以及頭上插著的三根木簪子。

王氏從炕洞裡摸出鑰匙,開了箱子,把五吊錢收了進去。而剩餘的三吊錢,則用布一卷,和鑰匙一起塞進了炕洞。

轉回身,王氏看到坐在板凳上目不轉睛瞧著自己的紅棗,好笑地拍了拍她的頭:“看好了嗎?看好了,跟娘一起出門。”

時隔十三年,再次踏進李滿囤的林地,李高地再尋不出記憶中的一絲映像––整個林地充滿了和河岸一樣的野花,五顏六色,香氣撲鼻。

難道,那河岸上瘋長的野花,其實就是薑。李高地尋思。

不對,李高地搖頭,那花,村裡孩子經常拔去玩,若是薑,沒道理,至今還沒人知道。

蹲下身,李高地仔細觀察,鼻尖的花香越發濃鬱––這味道,李高地突地掙大了眼睛,伸手撥開花下密集的枝葉,然後便即就看到莖底泥麵上冒頭的生薑。

“爹,”李滿倉激動地說:“真是薑。”

是薑!李高地點頭肯定,然後問滿囤:“這地,你估摸,能收多少?”

“去歲,紅棗栽在這棵樹下,這麼大”李滿囤比劃:“收了十斤出頭。”

“這麼一小塊地,十斤”李高地真的吃驚了:“你確定?”

“這都要趕上紅薯了!”

“是。”李滿囤點頭:“當初,紅棗,不懂事。”

“栽著玩。過後就忘了。”

“今年我種,我照爹教的法子,做了施肥對比。”

“現瞧著,這片施的肥,長得最好!”

到底是三十年的莊稼把式,李滿囤種薑,自不會似紅棗那樣的佛係––紅棗所有的的種薑知識都來自前世她跟風朋友圈團購的“懶人首選,生薑盆栽,美觀實用,辟穢去濁,增宅運,旺桃花,9.9元材料包,包郵送教程一個月爆盆。你可以嘗試親手種一盆!”。李滿囤施肥除草,澆水滅蟲,甚至還做了對比實驗。所以,今年林地裡生薑的長勢遠非去年所能比。

“所以,”李滿囤實事求是地說:“今年,這塊地,我估摸著能收六百斤。”

六百斤,李高地頭嗡的一下,為這天下砸下來的餡餅砸得頭暈眼花––六百斤,一斤二十文,這便即就是一萬兩千文,十二吊錢。

不,不,李高地拚命告訴自己冷靜,二十文是賣的價錢,收的價錢會便宜,但再便宜,也得十文,甚至,再少一點,哪怕五文,那也是三吊錢啊。

三吊錢,還是林地。李高地蠕動著嘴唇算得飛快。林地現在便宜,一個山頭,才一兩銀。而這薑若是傳開了––算計至此,李高地趕緊道:“買地,趕緊的買地。”

“我去找族長,”李高地沉著地道:“這事得跟族長透個氣。”

“買地需經過裡正,沒得裡正知道了,咱族裡不知道的道理。”

李高地是他爹李大江落戶到高莊村那一年出生的。他雖沒經過那年離鄉背井的逃荒,但少時沒少聽他爹講述當年的苦處––江堤破了,一個縣都被淹了,幾千戶人拖大帶小地往高地跑,然後便一直跑到了鄰縣。

結果,沒想到鄰縣縣城關閉城門,四下戒嚴。城進不去,自帶的糧食吃完了,他們就吃野菜,樹皮,觀音土。後來朝廷的旨意下來了,將他們往江北遷。按人頭,給他們條子,每到一處,方由當地縣衙與他們一人三斤柴米。

“最難的時候,連樹皮都有人搶。幸而我兄弟多,又齊心,一般人不敢搶,不然,哪裡能走到這裡早就給人打殺了。”(好像有什麼奇怪的東西混進來了。)

每一次,他爹李大江講古完都以這一句做尾,以便兒子們知道兄弟齊心的道理––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唯一不變的隻有父子兄弟、同族血親。

後來他爹做了族長,李高地更是多次目睹了村裡各族為了生存,合力與他族,澇年搶曬,旱年搶水的明爭暗鬥,宗族觀念更是深入心底。

現兒子得了種薑的法子,瞞誰也不能瞞著族裡––氏族是根,是依靠,是他家興旺的基石。

親手挖一株薑裝入筐––雖然有些可惜,但李滿囤以為謹慎起見,族長不宜貿然來林地,以免引人注意,失了機密,說不得,隻能把薑帶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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