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過三(1 / 2)

事不過三

李高地在自家的田埂上蹲到天黑, 終是下定了決心:滿園必須學自立, 自己持家, 自己種地,不然, 將來誰幫襯都沒用, 爛泥糊不上牆。

臨近家門的時候, 李高地遠遠地瞧見李滿囤提著兩隻籃子往這邊走,便知他是送葡萄來的。

李高地瞧李滿囤走路昂頭挺胸,步伐生威,不覺心裡感歎:分家後的滿囤,已不再是記憶裡那副唯唯諾諾的模樣。

過去十來年滿囤見天地和滿園一道乾活,李高地想:定比他哥李春山還明白滿園的就裡。先前滿囤不說, 不過是礙著自己,但現分了家, 滿囤自覺翅膀硬了, 便即就連自己的話也不聽了。

但有什麼辦法呢?李高地自嘲地想:滿囤確是翅膀硬了。不說族裡每家都得了他的益,就是村裡,他也是一道川的好名聲。現他若和人說滿園不肯幫襯兄弟,沒人信不說,還得反過來被人勸要一碗水端平,比如他哥李春山就是。

他哪裡沒有一碗水端平事實上,他把能教的都教了滿囤,滿囤現在這麼能乾,還不都是他的功勞, 是他教的好?

可惜,他的苦心都為滿園給拖了後腿。族人瞧滿園乾活不行,便即就以為他教孩子不行。所以,他非得把滿園給教出來不可,讓族人知道滿囤的根,其實在他身上。

“行了,東西給我。”李滿囤走近,李高地要過了他左手的籃子,然後揮手道:“你家裡事多,那籃子送了族長,也就趕緊家去。”

李滿囤答應著去了。李高地瞧著李滿囤轉向李豐收家的院子,心中五味繁雜:滿囤會做人,得些葡萄,便即就知道送長輩和族長。對比滿園,有東西隻送嶽家的行為,實在是天上地下。不怪他哥和族長都向著滿囤。滿園這胳膊肘向外拐地行徑是人都看不上。

他也看不上滿園,但自己的兒子,他再不滿,也得教啊。

李高地進門的時候,李滿園已挨了板子躺在了炕上。板子其實不重,且還隻有十下,但李滿園覺得丟人,便即稱痛躲在房裡,不想見人。

錢氏不知就裡,含著淚上前想瞧瞧李滿園的傷情,被李滿園嫌惡地一把推開:“滾開,攪家星。”

“好好的家,被你給攪成這樣。”

“現還在這兒多手多腳招人煩,還不滾出去。”

被趕出屋的錢氏心中委屈,隻能在廚房裡哭。她八歲的兒子李貴富牽了五歲的女兒李金鳳進來,拉著她的衣擺叫道:“娘,你彆哭。”

“你還懷著弟弟呢!”

錢氏聞言再忍不住,抱著兩個孩子嚎啕大哭。她想不通,不就是家裡剩了錢,她額外給自己爹娘買了兩套衣裳布嘛,咋就成了不孝,遭到公婆和丈夫厭棄?難道公公婆婆身上的衣裳,不是她每天織布織出來的?

郭氏隔窗看著,心中搖頭:錢氏還是日子過得太好,不知道“媳婦熬成婆”裡的“熬”字都咋寫的。

先前有王氏在,婆婆於氏的火燒不到她們身上。現在王氏分了家,自在過日子去了,這於氏拿捏不到王氏,這婆婆的款還不得擱她們身上找補?

還是她娘精明。還在端午,她回娘家時,她娘聽她說婆婆有把大房分出來的意思,便即就給她分析了其中利害,讓她萬事都隱忍為上。所以,她分家至今,一直都縱著三房的拈輕怕重,自己攬了喂豬的活計。

錢氏這次得意過了頭,狠打了婆婆的臉,婆婆收拾她的日子還在後頭呢!

哭過一場,錢氏依舊按時做了晚飯。她不敢再為活計沒做而遭罵,她得將功贖罪,重新籠絡好婆婆。隻要重拾婆婆歡心,丈夫那兒,她就有把握。

於氏躺了一刻,終是不放心兒子而起了身。李滿園見到他娘過來,立刻坐起了身。

“娘,”李滿園滿臉委屈:“您信我,我真的沒想不孝。”

於氏見狀,也是心酸道:“娘自是信你。”

“你是我肚腸裡爬出來的,我還不知道你嗎?”

“你素來心軟,你屋裡的又懷著身子。你看著孩子的份上,一時行著踏錯,也是情有可緣。”

“壞心的隻是那蠱惑你的賤婦。”

經於氏這麼一說,李滿園也想起來,這兩套衣裳的布可不就是一個月前錢氏讓他買的,然後半月前又自己拿出來說捎個她爹娘的嗎?

“娘,”李滿園立刻告訴於氏:“是錢家的。她算計我。

“她是先讓我買布,然後又過了十來天再跟我說送布的。”

“如果……”

聽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於氏攔住了李滿園餘下的話:“罷了,看孩子份上,咱們誰都彆提了。”

“隻是,滿園,”於氏嚴肅地說:“你經了這件事,也得長長心。”

“以後,彆再彆人說啥你就信啥。”

“再遇到這樣的,你就先來問問我,知道嗎?”

“知道了,娘。”

一席話,母子儘釋前嫌。除了,於氏心中暗恨上了錢氏。至此,錢氏替了王氏,成了於氏的眼中釘、肉中刺。

李高地把葡萄拎進堂屋,於氏瞧見,便知李滿囤得莊子的事十有**是真的了,心中暗恨,卻也沒有辦法。

晚飯擺好,於氏與往常一樣替李高地盛了飯,隻是不和他說話。李高地也不放在心上。他向來不和長頭發的女人一般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