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月了(1 / 2)

一個多月了

城隍廟,其實不太大。進門就是佛堂, 堂後就是院子, 院子裡可燃香燭。院子後有三間房, 這三間房就是廟裡師傅每日早晚誦經以及法事的場所。

謝家老爺得了官, 舍了銀子在廟裡連打七天蘸。

故現在三間房裡就設了法壇。然後有十來個道士穿著京戲裡皇帝龍袍一樣的花衣裳,或彈著琵琶,或吹著簫、或敲著鑼, 或打著鼓,或演奏著其他, 紅棗不認識的樂器,合力吹奏演唱著紅棗一個字也聽不懂的經文。

紅棗抬頭看看她娘,王氏目光專注地看著法壇, 臉微微側著,顯然聽得極為用心。紅棗又看他爹, 李滿囤也是如出一轍。

算了, 紅棗無謂地想:我聽不懂沒關係, 你們聽得開心,就好。

城隍廟聽完一場法事出來,日頭早已過了樹梢。

紅棗看著依舊沉浸在法事餘韻中的爹娘,不得不提醒道:“爹,這城裡的醫館,是在四海樓隔壁嗎?”

李滿囤聞言看了看日頭道:“對,就在隔壁。”

“現醫館應該開了,我們過去瞧瞧!”

許是求子的人多, 這縣裡的醫館竟有專門的婦科。不過婦科裡看診的郎中依然還是個男人。

王氏第一次瞧病,心裡本就惴惴,現又要麵對一個陌生男人,即便是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說話,也還是又開始犯暈。

紅棗在一旁見那郎中讓王氏伸手都說兩遍了,王氏都沒反應,便就自伸手把王氏的左胳膊從凳子上拉到桌麵上攤開。紅棗瞧到桌上有方帕子,便就抖開蓋到王氏手腕上。

電視裡都是這樣演的,也不知道對不對?紅棗心中嘀咕,眼睛瞟了瞟那郎中,瞧見那郎中臉色如常,伸手按住了王氏隔著布的脈搏,便就知道自己蒙對了。

看來,紅棗想:電視劇也不全都是騙人。

第一次為陌生男人按住手腕,即便隔了層帕子,王氏的心也緊張得咚咚打鼓。郎中摸著這越跳越快的脈搏,不覺皺眉,便即說道:“放鬆,彆緊張!”

王氏瞧郎中眉越來越皺,不知就裡,心裡越加恐慌,於是這心跳就更快了。

紅棗一聽郎中讓王氏彆緊張,就知道事情難辦。她娘王氏本就膽小,越是讓她彆緊張,她就越緊張。

想了一想,紅棗說道:“娘,你想想弟弟。”

“想弟弟,就是我們今天看到的菩薩懷裡的那個孩子模樣。”

“大眼睛,高鼻梁,穿一身紅衣裳。”

“娘,咱家有大紅色的布嗎?”

“沒有的話,咱們得買一塊,給弟弟做衣裳。”

王氏是個沒主見的女人。紅棗的東拉西扯,很快就讓她放下了緊張的心神,於是郎中順利地摸到脈搏。

摸到脈搏的一瞬,郎中詫異一刻,轉即想起這個號是個村婦,便即又覺得正常。又仔細感知一刻,確認無誤,郎中方放開手笑道:“向西,再走兩家,就是布店。”

“小姑娘,你可以和你娘買布去了!”

“啥?”一旁緊張得不停搓手的李滿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緊張問道:“大夫,剛,你說啥?”

“我說,”郎中答道:“客官,你家娘子有了身子。”

“一個多月了。”

“有了”李滿囤激動得幾乎要跳起來:“真有了啊?”

見多了傻爹,郎中也不以為意,耐心道:“真有了!”

“這,這,這也太快了!”李滿囤激動得語無倫次:“我們剛,才,敬了香,這便就有了,這,這,神佛,真是太靈了!”

郎中掐著胡子臉色不變,心中嗬嗬。

郎中轉移話題,提筆問道:“客官,現在怎麼說?”

“需要開兩劑安胎藥吃嗎?”

“當然!”李滿囤回答得極為乾脆。

紅棗雖覺得沒事少吃藥,但瞧她爹娘的神色,還是自覺閉緊了嘴。

吃,吃,紅棗想,吃個安心。

付了200文看診,再加100文安胎藥藥費,王氏由李滿囤扶著走出醫館,心中依舊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這便就有了?隻要進城來敬個香,就有了。早知如此,王氏忽地滴下了眼淚,實在該早點來燒香的。

要是,那年,婆婆帶二房來為貴雨寄名的時候能帶上她,她也不會這麼多年沒兒子!

明明,隻是順路,明明,她也可以的。

紅棗見她娘掉眼淚,想起她娘這些年受得磋磨,也覺得心酸。不過現在可不是傷心的時候。紅棗勸道:“娘,你現在可不能哭。”

“弟弟還小,可不知道你這是高興!”

王氏聞言,立擦了眼淚,強笑道:“對,咱們是高興,高興!”

李滿囤也激動得想哭。這麼多年,李滿囤看著兩個弟弟一個接一個的生兒育女,心裡如何沒有羨慕?先他以為是王氏身子不行,但現在看來,李滿囤恨道:還是於氏這個繼母壞心,壓著王氏的原因。

從這次分家,李滿囤就看出來了,他後娘於氏想他們大房的家私不是一天兩天了。

所幸“天無絕人之路”,分家,他們大房雖吃了大虧,但也因禍得福,得了八爪鼇這樁橫財。

往後,他會護好子嗣,護好家私,絕不再給他後娘一點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