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堂房(1 / 2)

李滿囤正想問問朱中人手裡有沒其他鋪子, 即便稍微貴點也無妨。便聽到他家閨女的聲音。

“朱伯伯, ”紅棗問:“城裡帶鋪子的房子漲了,那不帶鋪子的呢?”

這段時間紅棗家日子舒坦,天天吃肉,以致紅棗都忘了自己先前進城住的抱負。現聽中人說起房屋漲價的事, 方才跌足後悔––這房價竟然都漲過一波了!

朱中人聞言一愣,最近買房的都是外來的商人, 他們一般隻要帶鋪子的宅子。所以近來他經手的兩起買賣都是鋪子。

仔細回想了一下,朱中人方搖頭道:“如果隻是宅子,那倒是沒怎麼漲。”

紅棗一聽方才安心。前世紅棗所在的大都市,房地產輝煌發展三十年。商鋪也就開始十年飛漲,後來二十年都再沒跑過住宅。而且商鋪轉讓要交重稅。所以, 投資商鋪的收益, 遠不及投資住宅,而投資住宅首選,當然是投資學區房了。

好, 這世界, 還沒學區房的概念,但這難不倒紅棗, 沒一個, 就創一個唄。

“爹, ”紅棗轉與李滿囤說:“咱家在城裡置了宅子後,弟弟就能在城裡念書了。”

“爹,你得給弟弟買一個離城裡學堂近的房子。”

“啊?”

雖然還在追兒子的路上奔跑的李滿囤此前從沒未想過兒子將來讀書的問題, 但經紅棗這麼一說,便立覺得這是個大問題。

李滿囤自己,直到12歲,才有機會和7歲的李滿倉一道進了村裡的學堂認字。當時的他格外珍惜難得的學習機會,學地很認真,也很刻苦。加上他比一般的孩子年齡都大,故寫字認字比所有人都快。

可惜這樣的念書機會,隻有三年。三年裡,李滿囤也曾幻想過某一天他一朝得中,衣錦還鄉。但幻想終究隻是幻想,現實裡,可沒人供他科舉––於是十五歲那年,他隻能放下書本,扛著鋤頭跟他爹下地乾活。

現在,可不比當年。李滿囤兜裡有了錢,他腰杆子就挺了。他的兒子,隻要能讀書––科舉,他供。

紅棗眼見李滿囤不出聲便就繼續講故事。

“爹,”紅棗說:“我聽爺爺給大哥說過孟母三遷的故事。”

“說這孟母,一個寡婦。她為了兒子學好,但凡攢到錢,就搬家。”

“她開始住在城外的墓地旁,等有了錢,便即就搬進了城裡的鋪子旁,然後再有了錢,就搬到了一個學堂旁,然後她兒子就學好了。”

“爹,你看,這自古以來,這學堂旁邊的房子就比鋪子旁的好和貴。”

“孟母的故事就是告訴我們買房當買學區,”紅棗本想說學區房,但幸而及時想起當前可沒學區概念,便即改口道:“學堂房。”

前世紅棗所在城市,有十來個區縣,但不管這十來個區縣如何做規劃,炒概念,房價最高的永遠是中央城區的學區房。

紅棗以為不管這個雉水縣將來怎麼發展,但隻要發展,縣裡的人為了孩子一定會效仿孟母三遷的故事買學堂,特彆是好學堂附近的房子。

“爹,”紅棗又說:“我聽人說這縣學是城裡最好的學堂。咱家就在縣學旁買個宅子。”

“往後,我弟弟住在這宅子裡,一定能和孟母的兒子一樣出人投地,成為聖人。”

一直以來朱中人都是“一鋪養三代”這句話的奉行者,他以為城裡最好的宅子就是帶鋪子的宅子。

今兒朱中人聽紅棗這麼詮釋孟母三遷的故事,急切間竟就被唬住了。他心中開始生疑:難道我半輩子買賣商鋪竟是錯的?

不過待聽到紅棗要在縣學旁買房子,朱中人就撐不住笑了––笑自己竟然信了孩子話。

這縣學是住在旁邊就能念的嗎?那是得考的,得考中了秀才才能進。

李滿囤聽了紅棗的話卻深以為然,當即就和朱中人說道:“既是這樣,那我就煩請朱中人幫忙打聽南街近縣學的房屋。”

朱中人雖然日常都在北城,卻也沒有生意上門往外推的習性,當下自是滿口答應。

留下一串錢,算辛苦費。李滿囤方背了紅棗繼續進城去買東西。

李滿囤先去成衣鋪子買棉襖,結果一眼卻瞧中了鋪裡新到的羊皮大氅。

黑土布做的衣麵內襯米白色綿羊皮,雪白的羊毛從領口袖口支楞出來,光隻瞧著,就覺得暖和。

而待衣服穿上身,不一會兒就給後背烘出一背的白毛汗,於是李滿囤就更滿意了––有了這衣裳,再冷的天進城,他也是不怕了!

李滿囤衣裳穿在身上問價,夥計趕緊回道:“客官,這大氅三吊錢。”

“三吊錢?”李滿囤覺得貴了。

三吊錢,這都夠蓋三間磚瓦房了。

“客官,”夥計一點也不惱,極耐心地翻檢衣裳給李滿囤看:“您看這衣裳,前襟、後背、兩個袖子,加起來用了六張皮。”

“這六張皮,可都是綿羊皮。”

“不是外麵常見的山羊皮。”

李滿囤見那大氅的內皮果是毛卷絨厚,便知確是綿羊皮,於是也不再嫌貴––李滿囤正準備養的就是這種綿羊。

雉水縣本地的山羊,不止肉膻,皮子也不及綿羊的皮子柔軟暖和。隻這綿羊都是富貴人家從外地買來的,一般人根本買不到。李滿囤若非白得了謝家一個莊子,也沒這種綿羊。

衣裳實在合心,李滿囤狠狠心終決定買下這件大氅。

李滿囤脫下衣裳讓夥計給包起來。夥計又殷勤問道:“客官,您可再看看小店的其他衣裳,可有您家人合適穿戴的?”

聽夥計提到家裡人,李滿囤立想起他爹李高地,進而想起他爹今年都五十五了還沒穿過皮,然後便就想到幾天後的冬節祭祀他穿皮,而他爹穿棉襖的情景,不覺打了個寒顫––他一準將被族人批評“不孝”、“輕狂”的唾沫星子給埋了。

八月節於氏抱怨他隻送一塊布的事兒李滿囤也聽說了。雖然把這話轉給他的族人是將這事與李滿園挨打的事關聯在一起當笑話講的,但李滿囤還是留了心。李滿囤可不想因為一件衣裳而成為第二個李滿園。

幾乎立刻地,李滿囤問夥計:“這大氅可有尺寸再大些的了?”

“我爹比我高半個頭。”

紅棗一直笑嘻嘻地立在一旁看她爹試穿羊皮大氅,心說她爹若再得個羊皮帽子,就是妥妥地一個楊子榮––很可以上台唱一出林海雪原打虎上山了。

正笑著呢,紅棗忽聽她爹提到她爺,不覺一愣:她爹這是要給她爺買衣裳?

紅棗心念轉動,轉即點頭––既然這世講究百善孝先行,那麼她家若想過太平日子確是必須得安撫好她爺。

想她前世的公司為了穩定員工隊伍,每年都要花費巨額資金用於團隊建設。現她爹若真能用一件衣裳換得她爺好感,讓她爺覺得她爹孝順,那麼她那繼奶奶即便心眼再多,也掀不起風浪。

這羊皮大氅雖貴,但想要和平和發展哪有不付出代價的?這衣裳錢,就當是自家的安保費了。

對了,前世那話咋說來的“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對此,紅棗深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