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鞋匠(1 / 2)

第三天, 也就是十一月十二,李滿囤一早提著舊被舊衣在村口等到潘安的騾車,瞧到上麵籮筐和夏布袋裝著的玉米麵, 以及連油漆都沒有的招牌和櫃台笑道:“糧食有了, 咱們可以開業了!”

乾了半輩子的苦力,餘財多特彆珍惜眼下這份看鋪的工作。

昨兒餘財多一人留鋪看店。夜裡, 他獨自一人睡在東房的火炕上狠哭了一場––他終於住上了磚瓦房,他終於要熬出頭了。

早上起來, 餘財多根據昨兒打聽來的消息先把馬桶放到門外,等城裡的糞車過來倒了馬桶後回去便拿了水桶和扁擔,去井上挑水。

來回兩趟, 餘財多挑滿一缸水不算,還又額外擔了一擔水擱在店鋪裡備著,然後方給自己煮粥做早午飯。

所以等李滿囤他們到的時候, 餘財多的早飯碗都洗好了,鋪子裡的地也都掃過了, 裝糧食的三口缸擦得光可鑒人,沒一點塵星。

這一次, 李滿囤沒再讓騾子進鋪子。潘安幫餘財多卸了車裡的東西後便即就回了莊,隻留餘財多在鋪裡擺放。

李滿囤則拿了招牌,去東街尋了街麵上與人代寫書信和春聯的秀才, 使100個錢請他拿黑墨在木本色招牌上幫寫了“李家糧店”這四個大字。

秀才乾慣了為人代寫招牌的營生,寫完招牌還不忘招攬生意。

“客官,你可要代寫水牌。”

這提醒了李滿囤, 他立刻點頭:“要的。”

秀才捧出一遝他與人寫春聯的紅紙,說道:“紅紙60文,潤筆40文。”

李滿囤自是點頭,於是李滿囤口述,秀才寫道:“

李氏糧店

今日牌價

新精白米壹石壹仟叁百文,壹升玖文

新玉米麵壹石六百文,壹升陸文

稻穀加工費壹石叁百肆拾文文,伍升拾七文

玉米加工費壹石貳百文,伍升拾文

小麥加工費壹石伍百文,伍升貳拾伍文

糯米粉加工費壹石伍百文,伍升貳拾伍文

其他麵議 ”

付秀才200文,李滿囤夾著招牌和價目單回到鋪子。

鋪子裡,餘財多已全部都收拾好了。

爐子的前方,放了全店唯一的一張櫃台做遮擋。櫃台的裡側有兩個抽屜,可以放錢和賬冊。寫字的筆硯則放在灶爐旁的方凳上。

天冷,墨汁若不貼火存放,就很容易凍住。

三口缸和櫃台排成一行,以方便客人看糧。其餘的量器則和扁籮疊放在缸後。

李滿囤四下望望,便選定了鋪子後牆的中間張貼價目。

掏出懷裡秀才贈送的包著漿糊的紙包,李滿囤和餘財多齊心合力貼好了價目表。

鋪子的屋簷下原就預留了掛牌匾的位置。

踩上凳子李滿囤接過餘財多遞上的牌匾剛將其在屋簷下掛好,周圍便即就有人攏來圍看。於是,“李家糧店”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開張了。

眼見關閉多日的鋪子忽然有了動靜,附近鋪子裡的人已私下觀望了幾天。隻是礙於不熟,不好多問。現終於瞧到掛匾,便都圍攏來打探。

俗話說“同行是冤家”。雉水城北街上的鋪子基本都是家鋪一體的小鋪,鋪子一家人的生計也都是大碗茶、烙餅子、窩頭、饅頭這類的苦力生意。現眼見又要再開一個鋪子,自是要多多關心這個新開的鋪子是否和自家生意有妨礙。

所以,不少人瞧清這處開的隻是一家糧店後,不覺都舒了口氣。

北街的兩家糧店都在近縣衙的地方。他們這處並沒有糧店。

放下心裡的擔憂,圍觀的人中就有人進了店鋪問價。

城裡人家也不是家家都有地,而且即便是家裡有地的人家,其糧食也都是佃戶們送來的耐存的穀子,他們家常吃米,還是得找糧店換。所以,北城門口這邊的鋪戶和住家眼見家門口有了糧店,自是要進來瞧瞧。

做生意的基本都識字。他們進店瞧了價目表,不禁奇道:“掌櫃的,你這店隻賣新糧,不賣陳糧?”

新糧價錢貴,陳糧要便宜一些。

李滿囤聞言笑道:“今年隻有新糧,陳糧得明年夏收後才有。”

眾人一聽便知這鋪子的東家是個才剛發家的小地主。

於是又有人說:“掌櫃的,看在大家往後都是街坊鄰居的麵上,這價錢你可得便宜些才是!”

李滿囤極老練地拱手回道:“這位客官,自古以來,這糧價都是公價,小店可不敢自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