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氏的盤算(1 / 2)

李桃花家的騾車駛出院子,李杏花方才哭出了聲。

“爹、娘, ”李杏花哭泣道:“你們看姐姐。”

“我到底哪句話說錯了, 要被她這樣落頭落臉的罵?”

“這新年伊始,連個順遂也不肯給我!”

“大哥也是, 旁邊乾站著, 勸都不勸一句。”

李杏花的女婿劉好見李杏花大年初二就哭喪,心情煩悶––他覺得這兆頭不好。

劉好心底責怪李杏花不僅不懂事, 還多事––這一屋子的人,不拘誰都比李杏花年長, 也都比李杏花更利益相關, 偏誰都不肯出聲, 就李杏花一個蠢貨站出來替她娘出頭, 結果觸了一腦袋黴頭。

簡直不能更蠢!

劉好也知他嶽家分家的事。他覺得他丈母娘就是個是非精,攪屎棍, 放著好好的太平日子不過, 非得鬨分家。不然, 現他嶽家就能有個幾百畝地的莊子,日子得多滋潤!連帶的他家也能沾光。

結果他家現沒能沾上光不說, 還把大舅哥給得罪了。虧他先前來家時還千叮嚀萬囑咐他媳婦今兒來跟大舅哥交好呢,現倒好, 全搞砸了。

於氏心裡也不舒坦, 但她到底年長,知道人情&事故,所以在最初的慌亂過後, 就很快地穩下了心神。

於氏拿手絹替李杏花擦眼淚:“好了,杏花。快彆哭了!”

“大過年的,你越傷心,就越如了對方的意。”

“這分家的事,原是你大哥自己願意的。”

“他若不願意,難道他不會去找他舅舅來主持公道?”

“你大哥既然當初沒找陳家人,那現在陳家人再鬨,也翻不了天。”

“你爹和你大哥是父子,你爹怎麼分家,都是戲裡說的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於氏其實沒看過戲。她隻是聽年下進城看戲的李滿園家來後說過幾句,故而知道幾句戲詞。

“現李桃花借故攪屎,她那點心事,”於氏輕蔑地說:“彆人不知道,娘還能不知道嗎?”

“她啊,這是看上你大哥的家產了。”

“啥?”於氏這話一出來,不說李杏花,就是李高地都驚悚了––一個外嫁女,如何能謀奪兄弟家財?

彆說他家這許多子孫,就是他全家死絕了,也輪不到李桃花伸手,李氏宗族還在呢!

呸呸呸!反應過來李高地連啐了自己好幾口。他今兒真是被桃花給氣糊塗了,大過年的竟然咒了自家。

“哼,都沒想到!”於氏冷笑一聲,收了手絹坐回自己的位置。她端起自己已經冷下來的薑茶喝了一口潤足了嗓子,方才開口。

“杏花,”於氏道:“今兒你來家,也都看到了。”

“你大哥家的紅棗,人都還沒椅子背高呢,身上就穿的啥?”

“顏色細布的裡外三層新長棉袍。外麵的長罩衣,也是細布不說,還繡著花。”

“她這身衣裳,有人去城裡繡紡打聽過。”

“一件棉袍就要七百文,一件罩衣又是三百文文。”

“就紅棗這一套見人衣裳,便就是一吊錢。這都抵咱們莊戶人家全家幾口人全套的過年新衣了。”

“現村裡誰不知道你大哥家剩錢?”

“村裡剩錢的人家也有,但似你大哥這樣舍得賠女兒的可不多。”

“所以,村裡不少人都跟媒婆打聽紅棗呢!”

彆人聽到這兒也就罷了,劉好卻是心裡一跳,目光立刻落在自己的兒子劉茗身上。

劉茗今年五歲,雖說小紅棗兩歲,但也無礙,畢竟女方大三歲的婚事都是常有。

如果,劉好想,他家劉茗娶了紅棗,怕是嫁妝裡隻布匹和四季衣裳就值不少錢呢!

“若不是年前,”於氏道:“你哥滿倉請了媒婆來家裡與貴雨說親。”

“媒婆來探我口風,問我你大哥有沒有流露過給紅棗多少嫁妝的意思。我也想不到,你大哥家隻六歲的紅棗,就給這周圍幾個村子的人家給盯上了!”

經這麼一說,李高地也想起來了,當初媒婆來家,臨走前確是單獨和於氏說過幾句話。當時李高地沒放在心上,現終於知道必是那時說紅棗的事了。

“你沒跟媒婆說啥?”李高地不大放心:“滿囤家是剩錢,但紅棗可比玉鳳小。”

“咱家可沒有姐姐沒嫁,就給妹妹說親的道理。”

自古以來婚嫁都是長幼有序。不然若妹妹先嫁了,姐姐就會被人給議論嫁不出去。

“當家的,你放心,”於氏道:“你說的道理,我懂。”

“等年後貴雨的事定了,咱們就辦玉鳳的事兒。”

“玉鳳年後也十歲了,說得人家了。”

玉鳳是於氏的親孫女。於氏可不想玉鳳在親事上處處矮紅棗一頭——於氏也知道玉鳳的嫁妝和紅棗沒法比,她能為玉鳳爭的也就是個長幼有序的禮數了。

李高地見於氏明白道理便不再說話。倒是堂屋裡站著的李玉鳳聽到自己的事,有些羞澀。她躲退到她爹娘房裡。

李滿倉、郭氏瞧見,心裡也禁不住擱心底合計女婿人選––怎麼著,也得給孩子尋個好人家不是?

“娘,”李杏花著急:“你說大姐,提紅棗的婚事乾啥?”

於氏見李杏花不開竅,不覺歎道:“你啊,吃虧就吃在心眼實。”

“你姐桃花都替兒子打算上了,你還啥都不知道呢?”

“娘,”李杏花恍然大悟:“你是說,大姐要把紅棗說給她兒子?”

“難道不是?”於氏反問:“剛你也看到了,”於氏道:“她那小兒子,叫陳玉的跟你大哥和紅棗多親近。”

“陳玉今年十歲,正好大紅棗三歲,這年齡也合適。”

“可大姐看上了紅棗,”李杏花想了想還是不懂:“衝我發啥脾氣?”

“你啊!”於氏搖頭:“你讓我說啥才好?”

“她這是防著你呢!”

“防我?”李杏花瞪大了眼睛。

“你難道沒有兒子?”於氏沒好氣地說:“你兒子劉茗今年五歲,也就小了紅棗兩歲。”

“古話都說女大一,抱金雞,女大二,金滿罐,女大三,抱金磚。”

“劉茗的年歲比陳玉還合適。”

“偏你家又比她家離你們大哥家近。”

“她這是故意拿這事做筏,讓你和你女婿怨上娘家,連帶的也斷了和你大哥家的來往。她好收利呢。”

“你姐,桃花,心思重啊!”

“那象你,嫁人這些年,還跟在家時一樣,心裡沒一點盤算。”

“娘,”李杏花經於氏這麼一說,終於徹底明白,當下氣憤道:“大姐太過分了。”

“彆說我沒她這些個心思,就是我有和她一樣的心思,她也不該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罵我。”

“罷了,”於氏擺手道:“大過年的,過去的事就彆提了。”

“你和你女婿就看在你爹的份上,彆和她計較了。”

當著歸寧女婿的麵兒鬨家務,這原是極丟臉的事兒。但於氏厲害,三句兩句就把鍋扣給繼女桃花從而挽回了自家的麵子不算,還拿紅棗的婚事給女婿畫了個大餅,替她閨女李杏花平消了家去後的夫妻口角。

李高地原就不喜李桃花,現聽得於氏這番說道,也是覺得有理。當下他也懶得再聽這些女人間的算計,便擺手道:“你娘倆兒進屋說話。”

“這堂屋留我們男人說話!”

有了李高地這句話,於氏順理成章的把李杏花扯進房裡,娘兒倆說體己話。

“杏花啊,”於氏私下道:“不是娘說你,你這脾氣可得改改。”

“下次,不管你大哥和大姐他們說啥,你都千萬彆出聲兒。”

“你娘這輩子,啥苦沒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