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地成神的桂花(1 / 2)

轉過假山花圃, 就是莊子的客堂。

客堂門口兩棵粗壯桂花樹的枝葉還有著這個季節罕見的碧綠,看得眾人嘖嘖稱奇。

於是李滿囤又解釋道:“這兩棵是桂花樹,秋天才開花。”

“花, 也和臘梅一樣是黃色的。”

“不過, 花朵比臘梅還不如。才穀子大小。”

“這桂花倒是結果子, 但卻不能吃!”

搖搖頭, 李滿囤丟下無用的桂花,便打算繼續往裡走。

“哥, ”李滿園叫住李滿囤道:“這兩棵桂花樹,你送一棵給我唄!”

“嗯?”李滿囤一愣,轉搖頭道:“這樹太大了, 你挖回去不一定能活。”

“不過, 莊子裡有小棵的。你要的話。我清明前挖棵給你。”

莊子牲口棚積肥的地方味道大。故而餘莊頭擱那裡種了大片的、木薔、梔子、臘梅和桂花這些氣味芬芳的香花。

“那我就先謝謝大哥了!”李滿園高興道。

“滿園叔,”李貴銀好奇地問:“你要這桂花樹乾啥?”

“結的果子又不能吃?”

“貴銀,你不知道桂花, ”李滿園得意洋洋道:“但你總見過蟾宮折桂這個年畫?”

李貴銀年輕,還是愛熱鬨的年歲。年前他跟他哥進城置年貨時沒少在城裡白相——年畫他家雖說隻買了兩張畫著胖娃娃和大魚的《連年有餘》和《吉慶有餘》,但對於市麵上所有的花式,他卻是全瞧過了。

李貴銀記得他看年畫的時候有一個秀才穿戴的人就買了一張《蟾宮折桂》。

當時李貴銀見那《蟾宮折桂》畫沒有魚不說, 畫上的兩個娃娃也不及《連年有餘》這種隻畫一個娃娃的年畫上的娃娃肥胖, 故而他和他哥看了許久還是買了和往年一樣的年畫。

眼見李滿銀點頭。李滿園方繼續說道:“那《蟾宮折桂》畫上娃娃們折的就是這個桂花了。”

其實李滿園自家的年畫, 今年買的也是《年年有餘》。這年畫《蟾宮折桂》的故事還是他搬進城後帶著李貴富去何秀才家拜年時聽來的。但這一點兒也不耽誤他現在的得瑟。

“這年畫典故的起源就是省府三年一次的鄉試。鄉試中舉的名榜,就叫桂花榜。”李滿園學著何秀才的樣子說道:“於是,這讀書人就把這中舉稱為折桂。”

“咱這地兒原沒有桂花。現在有的桂花, 當初都是咱城裡的秀才和舉人老爺們從省府請回來討口彩的!”

紅棗沒想到他三叔進城沒幾天,認識了桂花樹不算,竟然連蟾宮折桂的典故都知道了,不覺暗自讚歎,果然是士彆三日,當刮目相看。

聽李滿園這麼一講,眾人也恍然大悟,當即就吵吵開了。

“滿囤叔,這桂花樹,你還有嗎?”

“有的話,也給我兩棵!”

“對,我也想要兩棵!”

……

誰家都有孩子,誰家都望子成龍。何況幾家人手裡都有餘錢,且還都聽說了李滿園為了孩子讀書搬進城住的的事兒,當下自是人人爭先,不甘落後的給自家孩子討口彩。

“有,有,都有,”李滿囤趕緊點頭。

聽李滿囤答應都有,李滿囤的幾個侄子方才安靜下來。李高地卻不大放心地問道:“滿囤,這桂花樹這麼金貴。你能有這許多樹嗎?”

“有的,”李滿囤點頭道:“這個莊子的莊頭慣會伺弄花樹。”

“莊裡桂花樹長了不少。”

“不過,似這院裡碗口這麼大的樹,並沒有的。”

“有的,隻是一人高的樹苗。”

“這樹長得慢。從種子到樹,然後能開花,要十來年。”

“這兩棵大的,都是近百年了!”

百年老樹,和百歲老人一樣,讓高莊村的村人難以想象。

高莊村林地裡的樹,大部分都活不過三十年,就會被人伐了建房或者製家什。

存活百年的生命,即便是棵樹,也是讓人肅然起敬––畢竟這世界,似黃鼠狼都能被尊為大仙,兩棵百年的樹有了靈性,也是尋常。

紅棗目瞪口呆的看著身邊以於氏、陸氏為首的女人們,甚至還有她娘王氏都雙手合十給樹拜了三拜,然後又扯過各自的兒子、孫子強按著作揖,而她娘則是拿手摸著自己的肚子,口裡念叨著:“好好拜拜。”

“讓桂花樹神保佑你聰明伶俐,念書有成,將來折桂!”

我說,紅棗禁不住擱心裡吐糟,這神也造得太快了!比前世巨信朋友圈創業製造富豪的速度還快!

客堂也有幾株臘梅。現在,族人再看到臘梅便不再覺得這花不結果是啥大缺點了。

於是,李貴林便乘機與李滿囤討要一棵。李滿囤聞言自是滿口答應。其他人見狀也是立刻跟風,李滿囤大手一揮,便乾脆地全答應了,一家也給兩棵。

都是至親,男女也不必分堂見客。李滿囤把所有人都領到了正院。

“這就是老北莊的宅子了,”李滿囤告訴人:“現我就住這兒。”

李高地瞧宅子是個方正齊整的七架梁大院便覺滿意。待進院瞧到井,就更滿意了。

李滿囤屋裡的家什,男人們此前都已瞧過和驚歎過,現在問清楚了是村裡搬過來的,也就罷了。一個個按輩分坐好,吃喝王氏給準備的棗子茶和年糕、桃酥、瓜子花生之類的點心。

女人們則是第一次見到這紅木家什,簡直是看迷了眼––原來世上還有似天上日頭一樣紅亮的漆器,擺在屋裡好像能發光。

女人們看過堂屋的幾櫃桌凳不算,還跑進紅棗和王氏的房間將架子床、衣櫥、炕櫃、炕桌,每一樣家什都仔細瞧看。

明明都是一樣的花樣,紅棗實在理解不了這些人看完了王氏屋裡的家什,又到她屋裡瞧看是鬨哪樣。

幸而暖房飯也是難得一次。所以當下,紅棗的涵養還是有的––她還可以臉上掛著笑不厭其煩回答家什的價格問題。

“對,這個架子床是五吊錢!”

“衣櫥四吊。”

……

好容易瞧儘了興,女人們才戀戀不舍地坐進了東廂房,吃王氏給盛的棗子茶。

於氏今兒混在人堆裡仔細瞧過大房的家什以及蚊帳、鋪蓋這些日用細軟,心裡對大房的財力越發有了肯定。於是,她對促成紅棗和她親外甥劉茗親事的願望就愈加強烈了。

自古都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於氏想,既然紅棗注定是她李家的賠錢貨,那這貨還是賠給她親閨女家,便宜自家人的好!

與於氏有相同想法的人不止一個,畢竟誰都不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誰都有三親六故。於是當下便有人出言試探。

“王家妹子,”李貴銀的娘孫氏笑道:“你家這許多家什裡,我就最中意這架子床。”

“這架子床有床頂和圍欄,外頭樣子就像一間小屋子。”

“孩子夜裡睡在架子床上,就不會和炕上一樣滾地上,磕到腦袋!”

孫氏一直懷疑她小兒子李貴銀是不是因為小時侯從炕上滾下來太多次,以致至今說話做事都少根筋。

“東西好是好,”孫氏的妯娌趙氏愁道:“就是太貴了,要五吊錢呢!”

“其實,真想要也不是沒有辦法。”李貴林的媳婦江氏插言道:“咱們可以去問問村裡的木匠能不能做?”

“如果能做,”江氏笑道:“咱們自家出木頭,想必隻要出個工錢就夠了。”

“當然,這木頭、工錢、還有油漆加一塊兒,也不會太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