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有賊(四月初一)(1 / 2)

青葦村雖是山村,但有一片麵積頗大的湖。湖邊長滿了青色的蘆葦, 故而就叫“青葦湖”, 連帶的村子也因此得名。

青葦村的村民早年也多是彆處安置來的流民, 所以青葦村也是個雜姓村。

青葦村裡的大姓主要是馮、張、吳幾家, 陳氏擱青葦村隻是個小姓, 因此陳家氏族的宅地就落在村後離湖較遠的地方, 家常用水極不方便。

陳家幾房人家家都想打井。今年開春建房,幾家人一商議乾脆地湊錢打了口近百尺深的深井,以保乾旱時節也能有水用。

陳氏一族的井就打在李桃花家的老宅門口。李桃花家為了給井台讓位, 新建的宅子整個的往後移了有三丈——橫豎李桃花家就位於村子的最後,屋後就是自家的山地, 地方隨便鋪排。

青葦村因離城太遠, 村子裡的宅地可不似高莊村一樣有管理有規劃。

李滿囤按照十年前的印象尋到井台後就有些發愣:桃花家哪兒去了?

李滿囤知道桃花家建了新房,他原就是為這事兒來的, 但周圍人家家家都是新打的石頭圍牆, 偏每家的石頭圍牆還特彆高, 壓根瞧不見院內動靜。

李滿囤正琢磨敲哪戶人家的門呢, 可巧中間一戶人家的大門開了, 陳龍擔著水桶走了出來。

這原不是擔水的時候, 但因為明天上梁, 家裡洗刷得厲害, 陳龍方現在出來擔水。

兩下裡見到自是喜不自禁。陳龍也不挑水了。他扁擔一丟就把李滿囤和紅棗給迎了進去。

將騾車趕到院裡停穩,陳龍幫著把騾子牽到屋後的牲口棚飲水吃料,李滿囤則掀了騾車的葦席棚子, 開始搬東西。

豬還是昨晚殺的,雖然夜裡擱在能保鮮的地窖,但畢竟日頭下走了兩個多時辰,得趁早拿出來收拾。

“整一頭豬?”看到豬頭和兩片完整豬肉裝了整三竹筐,聞聲趕來的李桃花也是吃了一驚,然後就是責備:“大哥,你這肉也送太多了!”

“走禮,哪有你這麼個走法的?”

“這哪兒算多?”李滿囤不以為然道:“過去十年我就來了這麼一趟。”

“趕緊的,你把這肉給收拾了。可彆擱壞了!”

“我舅呢?我給他老人家磕頭去。”

“屋裡呢!”桃花往屋裡咧了咧嘴,低聲道:“陳龍的舅舅也來了,都在屋呢!”

李滿囤先前見過陳龍的舅舅葛懷金,知道這葛家舅爺素喜吹牛拍馬說大話,是個熱鬨人。現李滿囤聽說他也在,當即就改了主意。李滿囤低聲道:“那你幫我把東西搬進去,給舅舅瞧瞧!”

難得來一趟,李滿囤自然要給他妹子桃花做臉——有葛舅爺在,就不必擔心這次自己走了多少禮的新聞會沒人知道。

桃花聞言也笑了。她叫過陳龍一起幫忙搬東西。故而李滿囤人還沒進屋,他送的肉就先進來了屋。

李滿囤的舅舅陳土根今年五十有三,身子骨還行,他舅母陳葛氏五十二,也是精神健旺。

屋裡除了老兩口還有陳葛氏的娘家兄弟葛懷金和他的兒子媳婦孫子們——他們也是來給陳家上梁來的。

兩家人正說著話呢,忽見陳龍端了個裝著整半片豬的竹筐進屋不覺詫異。

“老大,”陳土根立刻問道:“這肉哪裡來的!”

“爹,滿囤來了!他送了一整頭豬來。”陳龍說完肉的來曆又喚兒子:“陳寶陳玉,快去院裡幫忙搬東西!”

陳寶陳玉也在屋裡陪著舅爺爺家兩個表弟說話,聞聲立刻跑出了屋。

出門看到紅棗陳玉非常高興。陳玉立跑上去前興高采烈地說道:“紅棗妹妹,你頭上戴的羽花就是拿我上次送你的毛做的嗎?可真好看!這些天我又得了好幾根漂亮的鳥毛,一會兒拿給你!”

原本被嚇忘了頭上還插了兩個鳥毛毽子這回事的紅棗……

陳土根自聽陳龍說了妹夫家分家分家的始末自是氣憤填膺。他氣李高地欺人太甚分家都不告知一聲,但奈何現今文書過了官府,自己即便還占著理那也是牛過了河拖尾巴——拖不過了。

但這事兒,陳土根也不打算就這麼算了。自古都是“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他李家敢這樣打他陳家的臉,他陳家就得想法子把這巴掌給還回去。

陳土根思慮良久,終得了一個主意——現李高地狠就狠在他是他外甥李滿囤的親爹,故而外甥隻要不聽他的就是不孝。陳土根不想外甥難做就隻有等。

俗話都說“人活百年終是死”,他李高地命再長也總有下葬的一天。而那時就是他陳家講理的時候了。

礙於李高地到底是李桃花的親爹,陳土根隻把他這主意告訴了陳龍,陳龍聽後也覺得可行。至此陳土根方算消了點心中的惡氣——俗話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他陳家等得起。

後來陳土根又瞧到李滿囤送他的東西——整匹的細布和從沒喝過的黃酒。陳土根知道外甥過得不錯,心裡的氣又去了一點。

陳土根覺得老天有眼,天佑善人——他外甥人善人欺天不欺,故能得老天護佑發財。而對應的惡人,遲早也自有惡報!

等上月陳龍送狗崽給李滿囤然後家來後說起李滿囤現住的莊子有幾百畝地,陳土根的氣竟是去了大半——俗話都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他外甥能有現今的富貴可見命格原是極好的。他先前的窮苦必是被家中小人所衝撞。而李高地不公分家反倒是虎歸南山,成全了外甥。

現陳土根聽說李滿囤直接送了頭豬來,不由地感念外甥富貴後還記得自己這個舅舅,心中高興。

陳土根心說:李高地分家也不是一無是處。起碼,他不能再管著自己外甥跟自家親近。不然,有他和他那個繼室從中作梗,外甥即便想孝敬自己也不敢隨手就送頭豬來。

至此,陳土根心中鬱氣全消,哪裡還在意妹夫李高地分家未曾招呼他的那點小事。他一臉喜氣地站起來,大笑道:“滿囤來了啊,咋還不進來?”

話音未落,李滿囤端著豬頭筐子正好進門,立刻笑應道:“舅舅!”

“我這不就進來了嗎?”

說著話,李滿囤放下筐子就要下跪給陳土根磕頭,被陳土根一把拉住:“乾啥呢?沒事磕啥頭啊,起來,起來說話!”

說話間陳龍、李桃花和陳寶陳玉把除了不能進屋的裝著搖錢樹那個竹筐留在院子裡外,其他裝著饅頭、糕、糰、粽子、酒、糖、魚、肉以及萬年青的竹筐都搬進了堂屋,整十一個竹筐子。

看到這許多禮物,葛懷金便知道他姐夫的這個外甥今非昔比,發了大財。

葛懷金立刻高聲湊趣道:“真是滿囤啊!剛我還和你舅舅提起你,說咱們十年前一張桌吃陳玉滿月酒的事兒呢。”

“這些年沒見麵,我就光聽說你小子發財了。今兒你舅家上梁,我瞧瞧你都給送了啥?”

“喲!真是一頭豬啊,嘖嘖……”

基本上葛懷金一開口,就沒了其他人說話的份——他一個人就能把所有的話給說完。

紅棗跟在她爹身後,不過聽了幾句就知曉了這位初次見麵的葛家舅爺是個大話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