饞也是隨我(四月十五)(2 / 2)

風聲不知由誰而起,但卻說得得有鼻子有眼,由不得聽者不信。

今日地裡的人看到紅棗似往年打豬草時一樣挎著小竹籃輕快地走在田埂上,一時間都有些怔愣——這紅棗裹了腳咋還能走這麼快?

在李滿園上梁酒席上見識過李金鳳的小腳後,這幾天族人都為各種流言議論狠狠普及了把小腳常識(大霧)。

看到一個、兩個、多個族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腳上,紅棗也是奇怪——她又不似李金鳳裹了腳,有啥好看?

紅棗低頭看向自己腳,然後看到腳上穿的暗紅布鞋,心裡一陣懊惱:呀!咋把布鞋穿地裡來了?自己最近宅在莊子裡可是宅**了啊,連將出門換草鞋的事都給忘了!嘖嘖,這地裡都是爛泥,一會兒回家得刷鞋了!

這世掙紮幾年,現紅棗也知道“物力維艱”,要愛惜衣裳鞋襪了。

不過懊惱歸懊惱,紅棗臉上卻是紋絲不露——有過前世出門上班隻穿了條連褲襪而忘了穿裙子以致一整天都不得不裹著大衣工作經曆的紅棗心想:似出門忘了換鞋這樣的小事,隻要我不說,誰能知道?

隨著紅棗的走近,在地裡乾活的族人也看清了紅棗的腳和她腳上的暗紅布鞋,然後就覺得自家的女人沒見識——紅棗不過穿了雙繡花布鞋而已,家裡女人咋就見風就是雨地謠紅棗裹腳呢?

村裡是沒啥人穿繡花鞋,但布鞋自家卻是有的。

紅棗腳上這雙鞋除了鞋麵多了繡花外,樣式還不是和女人自己的嫁鞋一樣,都是一般的方口圓頭?

家裡不開眼的女人連李金鳳裹腳後穿的是尖頭鞋而不是圓頭鞋都鬨不清,竟然也癡心妄想地想效仿城裡人給孩子裹腳。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不行,今兒家去得好好說道說道這事兒,讓她彆再瞎折騰了——剛在地裡李貴林都說了:“小腳是好看,但不是誰都能裹好的!”

“城裡姑娘們裹腳靠的全是她們娘手上的工夫。故而城裡人相親相腳,其實還有一成相姑娘的娘是否能乾的意思在內。”

“一般娘能乾,她生養的姑娘,就差不到哪兒去。”

還在上梁那日,李貴林自見到裹腳後的李金鳳後就掛了心,他直覺這事兒有些不對勁——和他先前想得完全不一樣。然後席間李貴林又聽得族人多議論裹腳,言辭間不乏豔羨,於是李貴林就更後悔自己說的那番話了。

在搞清楚李金鳳瘦削若此,瞧著不祥的原因前,李貴林直覺以為族裡不宜再有人跟風裹腳。

夜來,李貴林躺炕上睡不著覺,然後就跟媳婦江氏說了自己擔心。不想江氏也說當年她娘原也想替她裹腳,但因聽說隔壁村的一個女孩子裹腳後腳爛透死了,嚇得趕緊住了手。後來她娘托人打聽才知道裹腳這件事都是家學淵博的人家由母傳女,口口相傳的。普通莊戶人家即便請人裹了腳,但因家裡人不會照看,也多是不成。

經江氏這麼一說,李貴林自是後悔,故而再有族人找他打聽裹腳,李貴林就拿城裡裹腳都是母女相傳來勸說。

今兒李貴林下地來看收成。先他聽人說紅棗也裹了腳,還唬了一跳,現見得紅棗鞋型正常,方才放了心。

紅棗是李貴林最看好的族妹,他可不希望她變成金鳳那樣。

族人們聽了李貴林的話深覺有理——隻看金鳳瘦成那樣兒就知道這腳沒裹好!

這娶媳婦,不管城裡鄉下,都是為了生兒子,傳宗接代。故而挑媳婦,不說城裡人了,就是他們莊戶人家也知道要挑個身體結實圓盤臉的福相。

似金鳳那瘦得臉上骨頭都支楞出來的,一看就不是好生養的。這生不出兒子,腳再好看有啥用,城裡人能要?

現金鳳變成這樣還是她娘錢氏不行。她娘錢氏原就不是個賢惠人——俗話都說了“妻賢夫不遭橫禍”,錢氏若是賢惠,去歲中秋能讓她男人滿園進祠堂挨板子?

對了,俗話還說了“跟啥人學啥人”,自家媳婦和錢氏攪和在一塊兒可攪和不出好了。一會兒家去這事也得好好說說。

族人見麵,自有一番寒暄,何況其中還有李貴林。然後李滿囤方下到地裡看莊稼。紅棗舍不得布鞋,就在田埂上乾等著。

小滿時分,地裡的麥苗雖然還泛著青,但沉甸甸的麥穗兒也開始了彎腰。

紅棗看她爹李滿囤下了地後繞麥田四周轉了一圈,間或抓把麥穗擱手裡捏瞧,然後又一樣瞧過了油菜後自地裡鑽出來,拍著手道:“紅棗,籃子給我!”

“曖!”紅棗答應著趕緊地把籃子遞了過去,嘴裡還不忘囑咐道:“爹,蠶豆你要挑嫩的摘啊!要跟我平時摘菜頭一樣,挑能掐出水來的啊。這掐得動才嚼得動!”

“不用你囑咐,”李滿屯一邊下地一邊說道:“現才小滿,蠶豆都嫩著呢,不用擔心嚼不動。”

“原來是這樣啊,”紅棗乾笑:“剛我看到豆莢長這麼大,以為豆子都老了呢!”

“要不,這節氣咋叫小滿呢?”李滿囤隨手摘下一個豆莢給紅棗剝開:“小滿就是夏熟的豆莢開始灌漿飽滿。”

“紅棗,你看這豆莢雖然大,但內裡的豆子還都是翠綠色的,就說明這豆子還嫩,還能再長。等蠶豆牙口這兒長出了黑線,這豆子才算全熟。”

“這幾個豆子,”說著話,李滿囤把手裡的豆莢遞給紅棗:“你先拿著玩,一會兒家去記得帶回去,彆丟了!”

紅棗看看手裡的嫩蠶豆,眨眨眼睛,歪頭看向李滿囤,天真讚美道:“爹,您知道的真多!爹,您咋就知道這麼多呢?”

“哈——”李滿囤看著小女兒歪著小腦袋仰望自己的可愛模樣,心軟得一塌糊塗,當即說道:“不說這蠶豆了,就是這地裡的青麥穗,現在也特彆好吃。”

青麥穗?紅棗聞言一愣,轉頭看看地裡的小麥,然後好奇問道:“爹,你吃過青麥穗?”

說漏嘴的李滿囤……

許多年前,在妹子李桃花被繼母於氏經常餓飯的時候,李滿囤每每省了自己的窩頭給妹子後,餓得受不了了就會到自家田地裡尋摸一把青麥穗或者兩個嫩玉米拿火撩著吃。

思及往事,李滿囤也是好笑——他現知道紅棗見啥就想吃啥,連見到狗喝個羊奶也要跟著嘗嘗味的饞是隨誰了,原來是隨的他。

低頭看看眼巴巴望著自己的小女兒,李滿囤禁不住笑道:“行了,紅棗,一會兒摘好蠶豆我再摘點青麥穗家去那火燎著吃!”

紅棗聞言大喜,極乾脆地“曖”一聲答應了。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李貴林解決了族裡的裹腳趨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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