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棗隔門聽到頗為驚異, 她抬頭看向謝福——目光相對,卻隻看到謝福跟自己頷首致意。
謝福是謝大爺的心腹, 紅棗想:剛謝尚所言他稟明父母的話是真的, 謝大爺確實認可了她不裹腳!
如此一來,她還要拒婚嗎?
謝家大少爺謝尚, 紅棗想雖說現還是個熊孩子,但衝他方才批評裹腳時能說出“勞命傷財”四個字,便已是她在這個必須結婚的世界裡所遇見的最好結婚對象了。
所以, 她這便就要結婚了?上輩子剩到三十八都沒動過嫁人念頭的紅棗迷茫了。
謝尚看到李滿囤臉上驚異的表情,繼續說道:“伯父先前您不同意婚約的原由就是紅棗妹妹沒有裹腳。但現今這個問題已不複存在。”
“所以, 伯父, 小侄今兒又冒昧前來求娶紅棗,還望伯父成全!”
配合著話語,謝尚一恭到地。
三日來,李滿囤在他妹李桃花的勸說下也沒少設想紅棗嫁進謝家後吃喝不愁,使奴喚婢的好日子, 但因礙於裹腳這樁事才一直不肯鬆口。
現李滿囤聽謝尚說得懇切,且一直以來他對謝尚都印象頗好,所以當下不過略微猶豫了一下竟就點頭應了——桃花說得沒錯, 李滿囤暗想:無論紅棗嫁到哪家,都沒有婆婆吃雞然後就給兒媳婦吃雞翅的人家, 而紅棗嫁進謝家一則離家近——不過十裡,一年四節都能來家;二則謝家富貴,紅棗即便吃不上雞翅, 但隻要那謝大奶奶家常吃雞,紅棗跟著雞湯總歸是要給喝一碗的,而且謝家人口多,足有十三房人。想來這一年到頭婚喪嫁娶、上梁滿月的酒席也有不少,他家紅棗僅僅酒席上就也能吃到不少肉——這樣合計下來,紅棗在這謝家的吃食也不算太差。此外謝家夏天還有西瓜可以吃,有冰可以用,如此更是勝過周遭一切的裡正裡甲;三則謝尚這孩子人樣子長得好看不說,還特彆會說話招人喜歡,也堪配紅棗。
“謝少爺,”李滿囤扶起謝尚道:“你三番兩次來我家求娶紅棗——我瞧你確實誠心,今兒便就應了你吧!隻盼你往後好好待我家紅棗才好!”
謝尚聞言大喜,當即蹬鼻子上臉地叫道:“嶽父大人在上,請受小婿一拜!”
李滿囤被謝尚的當即改口弄了個措手不及,而待反應過來也是哈哈笑道:“起來,起來,謝少爺你快起來!”
“嶽父,”謝尚站起身親熱叫道:“現在我是您女婿了,您再叫我謝少爺顯得多見外?”
“嶽父,我叫謝尚。現在年齡還小,還沒有字,所以您也跟我爹娘一樣叫我尚兒吧!”
“這個——”李滿囤猶豫了,心想謝尚的爹娘可不就是謝大爺和謝大奶奶嗎?他何德何能,咋能跟謝大爺一樣直接叫謝少爺的名字呢?
看出李滿囤的不自在,謝尚熟撚笑道:“嶽父,我是您女婿,跟您是半子之親。您叫我尚兒還不是應該?”
李滿囤為謝尚捧得高興,當下答應道:“謝少爺既然如此說,那我往後便叫你尚兒吧!”
“咳,尚兒!”
“嶽父!”
……
看著客堂內李滿囤和謝尚翁婿兩相歡,紅棗不覺歎了口氣——連個像樣的求婚儀式都沒有,竟然就要嫁人了!
謝福一直留心觀察著紅棗——他還記得她上次一個人跑進屋跟謝尚辯論的事。現聽得紅棗歎氣,謝福心裡一跳,以為紅棗有啥不滿,結果卻看到紅棗轉身離開。
紅棗小姐,謝福心說:看起來雖說有些不大高興,但終究沒再反對這門婚事!
雖然俗話都說“婚姻大事父母作主”,但一直以來,謝福卻總有一種莫名的錯覺——他總覺得他家大爺替尚哥兒看中的這樁婚事成就與否並不在李滿囤這個爹身上,這事的主動權其實一直都在這個張口就是“意義”這個詞的紅棗本人手裡。
所以當下看到紅棗自顧走了,謝福卻是舒了一口長氣——他家大爺算計了大半年的親事可算是成了。
接下來可就有的他忙了!
李桃花礙於客堂前廊有謝福這個外男在,故而不敢近前來聽。現看到紅棗返身回來立刻拉住問道:“紅棗,謝家來人怎麼說?”
“說不用裹腳了,然後我爹就答應謝家婚事了!”
“答應了?”唯恐前麵的謝福聽見,李桃花壓著嗓子驚喜道:“那真是太好了!”
“紅棗,你可真是好命啊!”
話語間,紅棗看著自她姑李桃花眼角堆疊的褶皺裡閃出來的驚喜光亮,禁不住心想:比起她姑,她確實可算好命!
如此,她倒是該露出些歡喜才是,不然她姑倒也罷了,若是招人,特彆是謝家人誤會她得了便宜還賣乖就不好了!
心念轉過,紅棗臉上便帶出了幾分笑意。
“嬢嬢,”紅棗羞澀笑道:“這事兒你等我爹家來您都問清楚了後再告訴我娘。現在先彆說!”
李桃花笑道:“知道!這很不用你囑咐!”
謝尚謝福前腳出門,謝子安後腳就來到了明霞院。
聽跑腿的小丫頭來告訴“大爺來了”,正在西廂房聽管事婆子支領各處開支的雲氏聞言先是一怔,轉即恍然———大爺現在來必是商議兒子的婚事!
對於兒子謝尚的這樁婚事,雲氏也是心累——這還八字沒有一撇呢,她替兒子準備好的通房丫頭文茵就莫名給陪了進去。
本來丫頭折了也就折了。雲氏心想,文茵雖好,但再好也好不過她的親兒子謝尚去——彆說她家還多的是丫頭,現她兒子房裡除了文茵,也還有靈雨、婉如、嘉卉她們幾個。
總之,萬沒有少了張屠夫,不吃混毛豬的道理。
現雲氏頭疼的不是文茵,而是文茵的娘,衛禮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