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李滿囤如此說,李貴林想想也就罷了——他知道他滿囤叔能做到這樣已是儘力!
先李高地隻想著他和謝家結親後人前如何得長臉有麵子,壓根就沒想到聘禮嫁妝這回事,現聽李滿囤如此說便立刻問道:“滿囤,這聘禮現在都談妥了嗎?”
“談妥了!”李滿囤輕鬆笑道:“謝大奶奶仁義,知道我和王家的都不通她們城裡辦嫁妝的習俗,便應承了在聘禮中辦嫁妝的一應事物,隻讓我辦我能辦的家什之類。”
“我想著謝家是要麵子的人家,且謝大爺和謝大奶奶膝下至今隻謝尚一個兒子。我信他們不會在聘禮和嫁妝上虧了紅棗。故而我也樂得省事,隻辦木器家什就好!”
李滿囤雖然好麵子愛嘚瑟,但在謝家正式下聘禮之前也不會把聘禮的具體數目告訴人——謝李兩家門第差距太大,李滿囤暗想:一萬兩千兩的聘金在族人看來天大,但在謝家卻是眨眨眼的小事。他若現在就把這消息漏出來,族人少不得要議論——這些議論的話,若是傳到謝家人耳朵裡,可是叫他們先看低了自己,進而再看低了紅棗?
院裡幾個男人一聽也覺得言之有理——先前為李滿園道聽途說來的裹腳一事,他們已鬨了幾天的笑話,他們可不想再插手這紅棗辦嫁妝的事,何況他們也從沒辦過這樣的事,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隻李高地猶自不放心問道:“滿囤,你就這麼確定謝大奶奶能辦好嫁妝,不會虧了紅棗?”
李滿囤雖不願在聘禮上多說,但想想覺得一點不說也不好,便就說道:“爹,咱們議親向來隻有小定、大定、迎娶三樣禮。但謝家娶媳婦卻是正正經經的三媒六聘,三書六禮,一共要走六次禮。”
“那謝大奶奶是個講究人。她並不因為我不懂就虧了紅棗,說少走一樣禮——今兒一早謝家就來人給我下什麼納名禮和問名禮,送了我許多的酒、糖、布匹不算,還送了我二十個一兩的金元寶和二十個十兩的銀元寶。”
“爹,咱族裡、村裡這麼多女孩子嫁人可有誰得過折合四百吊錢的聘禮?”
“何況這才隻是開始。再過五天,也就是六月二十二,謝家還得再來給我下一次納吉禮,然後方才在六月二十六正式放小定。”
“爹,這納吉禮我雖不知道謝家會送啥,但小定要過大禮,到時謝少爺要來下聘書送聘禮。想來這備的聘禮必不會比我今兒收的禮少。”
“如此,這便就有六百兩的聘禮。爹,俗話說‘禮出大家’。這謝家辦事這麼講究,爹,我又有啥好擔心的呢?”
至此,李高地方才沒了言語。
“爹、二伯、族長,”李滿囤笑道:“今兒謝家送來的禮裡有西瓜。我想著這西瓜咱們家常沒有,是個稀罕物,故此剛來時就帶了幾個來給你們嘗嘗!”
說著話,李滿囤從筐裡拿出兩個連藤瓜遞給李貴林道:“貴林,這兩個瓜給你。”
李貴林看到兩個瓜瓜藤連在一處禁不住笑道:“這是寓意‘瓜瓞綿綿’吧?這謝家送禮就是講究,想必今兒送你的酒壇子是不是也跟上次一樣雕了各色的吉利話!”
聞言李滿囤禁不住笑道:“可不就是如此!”
李貴林會做人。拿到西瓜後,他立刻拿井上洗了洗,然後便切了一個過來。
院裡除了李滿囤外,其他人包括李貴林在內都是第一次吃西瓜,當下便都吃得讚不絕口,進而對這門婚事更看好了。
吃完西瓜,李滿囤自回了莊子,李高地也抱著兩個西瓜回了家。
自從聽了李玉鳳的講述之後,於氏便一直心神不寧地守著院門等消息。
如果事成,於氏想:那麼繼子李滿囤一準地要來家報信,如此她哪裡都不必去,她隻要在家等消息就好。
看到李高地抱著從沒見過的兩個綠花圓球進門,於氏立刻敏感問道:“當家的,你手裡拿的是啥?”
“西瓜!”李高地喜滋滋地說道:“剛滿囤送來的。今兒謝家不是請媒婆跟他提親嗎?送的什麼什麼名禮裡麵就有這個西瓜,他想著我,故而就送了兩個來給我嘗嘗!”
“滿囤來了?人呢?”於氏往李高地身後看看,並沒有看到李滿囤跟進來。
“走了!”李高地不在意地說道:“紅棗正說親,王家的又在坐月子,他家裡事兒多,我就沒留他讓他回去了!”
“這麼說紅棗的親事定了?”於氏試探問道。
“定了!”走進堂屋,李高地把兩個瓜放到香案上,然後方坐到椅子上心滿意足的說道:“六月二十六放小定,讓咱們都去認新女婿呢!”
“這麼快?”
“這那算快?早在六月十二,謝家就請媒婆來了,隻不過今天才定了日子而已。而且六月二十六,離現在還有八天,比先前貴雨定親還多了一天。”
於氏……
“咱們家娶媳婦哪裡能跟謝家比?”於氏笑道:“我聽滿園說過這城裡人家娶媳婦可講究了……”
“快彆提滿園了!”李高地揮手阻了於氏的話嫌棄說道:“一天到晚正事不乾,就知道胡咧咧,他的話聽不得!”
於氏咂摸回李高地話裡的意思,方才問道:“當家的,滿園這是乾啥了?招你這麼生氣!”
“哼,”李高地沒好氣地回道:“還不是先前他胡扯那些裹腳的事兒。”
“說什麼城裡富貴人家隻要小腳,可這城裡誰還富貴得過謝家啊?現謝家大奶奶說了她家‘娶妻娶德’,不在意媳婦腳的大小!”
“幸好滿囤問了一句,不然啊,我們全族人都叫滿園給誆了!”
“啥?”於氏怔愣住了:“當家的,你說謝家不要紅棗裹腳?”
“不要!沒聽說嗎?‘娶妻娶德’!”
於氏……
思了好一會兒,於氏方才說道:“當家的,這事不對呀,城裡裹腳的人多了,比如郭家的那個嫁進城的娘家姑姑可不是也給她女兒裹了腳嗎?”
“她跟謝大奶奶比,能算城裡人?”李高地不屑道:“她才進城住了幾年?就敢說她知道城裡的事兒?”
“她啊,一準的也是和滿園一樣,讓城裡的那個婆子給騙了!”
“黑了心肝的老虔婆,為了錢,連良心都不要了!淨作孽!”
於氏……
郭氏……
郭氏也跟於氏一樣記掛著紅棗的親事。她先前在廚房忙活時透過窗戶看到李高地家來便提了一壺茶送到堂屋,正好聽到了於氏和李高地的話。
聽說謝家不講究裹腳,郭氏倒是替女兒高興:現玉鳳跟著她爹學認字,可不就是為了能嫁進城裡去嗎?
但聽到於氏拿她小姑說事郭氏不覺生氣——郭氏覺得婆婆不厚道,在公公說滿園的時候拿她小姑做墊背。
“總之往後快彆再提裹腳的事兒了,”李滿囤怒道:“沒得讓人議論‘窮人多作怪,醜人是非多’!”
於氏……
作者有話要說: 紅棗婚事的影響是深遠的。
李滿囤的無心之舉轉變了整個城的價值觀。
女孩子不止不裹腳了,還有了識字的機會。
洪媒婆沾了這件好事,功德加身,大家就不要
再計較她的媒錢了。關於一成的媒錢,我確實是再哪裡看過,但想不起來了。
好吧,我知道有些小天使不愛聽,但還是要說一聲,在這件事裡李高地、李春山、李豐收、郭氏,李滿園也都是有善舉的。李高地的罵和郭氏的那一喜都是善,就是常說的隨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