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要家世有家世,要人品有人品的理想夫婿咋就看中紅棗了呢?
從小到大,紅棗有啥能跟她比?李玉鳳恨恨地想:先前沒分家時,她姊妹三個在一處的時候,人嘴裡誇的可都是她!
現今她吃虧就吃虧在年歲大了,裹不成腳,但這點紅棗也沒比她強——紅棗雖小她四歲,但一樣是裹不成三寸金蓮了。
故而李玉鳳整一個早晌都懷著羨慕嫉妒恨地等紅棗被謝家嫌棄腳大婚事作罷的消息。
剛李玉鳳在她娘提茶壺進屋後跟著在堂屋門口站了一會兒,然後聽到她爺說謝大奶奶壓根就不在乎大腳,這心裡就更不忿了——既然謝家不在乎大腳,李玉鳳想:那她也是可以嫁進謝家的啊!而且姊妹裡她是姐姐,她還沒說親呢,紅棗如何能越過她跟人成親?
抬頭看郭氏站在堂屋門外不動,先前因見到她娘出來而避到廚房的李玉鳳咬著嘴唇走回去輕聲道:“娘!”
“咋了?玉鳳,”郭氏看著李玉鳳嘴唇上的血跡皺眉道:“你可彆再咬唇了,都咬破了!”
“娘,”李玉鳳鼓起勇氣道:“先前爺爺說過‘長幼有序’。我沒定親,紅棗便不能說親!”
聞言郭氏腦袋“哄”了一下——她驚異地看著說完話便低下頭不敢再看自己的女兒,再沒想到她竟然起了這樣的心思。
“你跟我來!”反應過來,郭氏一把捉住李玉鳳直把她拖到廚房的灶台後麵方才鬆開手,低聲數落道:“玉鳳,你咋能這麼想?”
“我這樣想怎麼了?難道爺爺先前沒說過這話?”李玉鳳不服氣地與自己辯解道:“何況,我現在也是能寫會算!”
“你才學了幾天,就敢說自己會能寫會算?”郭氏恨道:“你弟貴吉比你認得字多,也還沒說過這話呢!”
“娘,”李玉鳳直言道:“認字不過就是讀完一本《千字文》罷了!”
“即便現今紅棗和貴吉認識的字比我多,那也隻是比我早學的緣故!、
“娘,爹都誇我聰明,認字快——現才幾天功夫我就認識好幾個字了。娘,往後我還會認識更多的字,直到把《千字文》上的一千個字全部念全。”
“娘,等我學完了《千字文》,我不就趕上紅棗了嗎?難不成同一本《千字文》紅棗還能比我多念一個字,念出第1001個字出來?”
郭氏頭痛的看著李玉鳳心說:這孩子的心大才疏,若再如此自以為是的下去,將來可如何是好?
狠了心,郭氏咬牙道:“玉鳳,你真以為謝家看中紅棗隻是為她識字的緣故?”
“難道不是?”
“識字不過隻是其中一樣罷了。”郭氏搖頭道:“洗三那天我因為月子房裡的事一直心神不寧,故而有些事也是事後經你爹提醒方才明白的。”
“玉鳳,你自己想想,二月初二,你哥貴雨放小定的那天,你都乾了些啥?”
聞言李玉鳳禁不住想那天她都乾啥來了?似乎自早起她就一直在廚房幫忙洗刷、撿菜、燒火打下手,然後又幫著上茶上菜,整忙了一天。
“然後你再好好想想,紅棗在她弟洗三那天,又乾了些啥?”
李玉鳳想了想,然後不服氣道:“娘,我都看到了。那天紅棗就隻幫著上茶上菜,做了些人臉麵前的工夫。其他背人的廚房活計一樣也沒乾,連個碗都沒洗,她淨支使她家的莊仆乾活了!”
郭氏看看猶自榆木腦袋的李玉鳳無奈解釋道:“玉鳳,能使喚好人就是最大的本事。”
“比如你哥定親那天,玉鳳,如果沒有我在一邊提醒,你知道當什麼時候上茶、什麼時候上菜,然後能在該當的時候準備好相關的菜式和碗筷嗎?”
“娘,”李玉鳳不服道:“這些原都是你乾的。那天你又沒說讓我來乾!”
果然是教的鳥不會唱!郭氏心中哀歎——想她郭春喜家裡家外萬事都強大房王氏百倍,不想生個女兒卻抵不上紅棗的腳丫垢。
真是造化弄人!
雖然沒聽過“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這句聖人教誨,但相當的意思郭氏卻是極明白的——比如分家前,她跟著婆婆隻要動動嘴就能支使大房嫂子這個山裡人把家裡活計全包乾了!
想著過往頤指氣使的好日子,郭氏輕聲勸道:“玉鳳,你若不想將來出門後跟你大伯母似的每日裡有做不完的活計,便就仔細想想那日紅棗都是咋安排的吧!”
丟下話,郭氏轉身想走,卻又被女兒叫住。
“娘,”李玉鳳不甘心地問道:“這謝家的婚事……”
“嗬——,”郭氏再好的脾氣也受不了李玉鳳這般的蠢,禁不住嘲笑道:“玉鳳,你是非得我說你不撒潑尿做鏡子照照你自己,你就明白不了你的蠢是吧?”
“好,那我就直白告訴你:你想都彆想!”
“人家謝家大爺沒看錯:紅棗就是比你強!”
“俗話說得好‘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又說‘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你跟紅棗比起來,就是得死得扔的那個!”
李玉鳳驚呆了,這還是她娘第一次跟她說這麼重的話。
郭氏看著李玉鳳驚恐的眼睛,心裡卻湧起某種詭異的快感,更加變本加厲地說道:“剛你說啥?我沒提前說?玉鳳,這一根木頭掛城門三年,都還知道說話。我教你這些年,你卻還是不踢不滾,連根木頭都不如。”
“這俗話說‘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我教你真不如教根木頭!”
“現你知道紅棗嫁得好了,知道眼熱了,那你咋就不知道洗三那日幫著上菜在謝大爺跟前多露兩回臉呢?如此,我即便拚著臉麵不要也要幫你去要這個長幼有序的理!”
“可現在謝大爺知道你是誰嗎?”
“該爭的時候沒爭,現你又拿什麼來爭?”
李玉鳳完全地被罵傻了,直著眼睛看著郭氏半天都沒有言語。
郭氏一通火撒完,看她這樣,不覺又歎一口氣道:“玉鳳,你是我腸子裡爬出來的。你想什麼我都知道。現我勸你快歇了那些不該有的心思。然後好好想想六月二十六你要怎麼德言容工地幫襯紅棗把小定禮給辦好——一來籠絡好紅棗,二來也在人前留個好印象!”
“這謝家大房,你雖是彆想了。但謝家十三房人,那天陪謝少爺來的兄弟一準地很不少。”說到這兒,郭氏住了話頭,看了李玉鳳好一會兒方才繼續說道:“玉鳳,我言儘於此,你好自為之。”
“最後再提醒你一句‘婚姻大事,父母做主’。那天你即便再有什麼想頭也得給我按回家來再說!”
李滿囤進家後看到紅棗站在香案前看著庚貼發呆,不覺扶門站住,心中發酸——再好的婚事也擋不住女兒離家的傷感。
怔愣良久,李滿囤走過去,輕聲道:“紅棗,你若不願意,隻要燒了這個庚貼,這親事就能不作數!”
李滿囤的話著實出乎了紅棗的意料,她訝異地抬頭看向李滿囤道:“爹,一萬兩千兩銀子呢!”
李滿囤……
提到銀子,李滿囤臉上立刻浮現出猶豫,紅棗瞧在眼裡立禁不住笑抽了嘴角——她這兒還沒開始感動呢,她爹就人間真實了。
她爹真是永遠的帥不過三秒!
不過,她也一樣沒啥氣節就是了——聖人都說“倉廩實而知禮儀,衣食足而知榮辱”,沒有經曆貧窮的人永遠不知道貧窮的可怕。現她既有貧民翻身的機會自然要牢牢抓住,但希望往年十年裡她能努力到跟謝尚說“不”或者“我願意”的能力和資曆!
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紅棗再看一眼庚貼心中暗想: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這才是她這個前世社會主義接班人該有的風采。
至於謝尚將來是成為她的朋友還是敵人,那就交由時間來證明吧!
作者有話要說: 謝尚:沒想到你是這樣的紅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