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嫡長孫女(六月二十六)(2 / 2)

如此兩家人默契地認可了小定禮加念嫁妝單子的這個反常程序,轉即便開始猜想這嫁妝單子的內容。

思及嫁妝,李豐收憶起先前李滿囤的話,心裡立刻咯噔一下——滿囤,李豐收心說:不會真的把聘禮全還回去吧?兩個莊子呢!

李豐收下意識地看向已走到人前的兒子——說話已經來不及了。

不會的,不會的,李豐收自我安慰道:貴林一向是個穩重的孩子,他會勸著滿囤的!

李高地則習慣性地湊到他哥李春山麵前,小聲問道:“哥,你說滿囤真會把嫁妝都還回去嗎?”

“不好說,”李春山搖頭道:“不過,弟啊,老哥我得囑咐你一句,一會兒不管嫁妝裡有啥,你可千萬都彆出聲!”

“哥?”李高地的嗓音都變了:“你的意思是?”

“十之**吧,”李春山歎氣道:“滿囤多少地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現既然當著謝家來人的麵念嫁妝,可見他給紅棗的這份嫁妝比剛剛地聘禮也不差多少。”

“他,他怎麼能?”李高地氣得胸膛高低起伏。

“怎麼不能?”李春山反問道:“自古‘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滿囤是紅棗的爹,紅棗的婚事,可不就該他做主嗎?”

李高地……

對於紅棗的嫁妝,謝尚其實有他自己的想法。

來過幾趟,謝尚也知道紅棗娘家窮

得很——目測,比他奶娘家還窮!

先謝尚因早年去過他奶娘家一回,然後覺得他奶娘家窮,所以才對他奶娘昧他的錢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以致幾年工夫被他奶娘昧了有千兩。

對於這件事,謝尚開始雖然有些氣,但隔天便想開了——即便他奶娘不貪他銀子,謝尚想:那麼他榮養她一輩子,以一年五十兩,三十年計,也得花費一千多的銀子。

現他奶娘既然自己從他這兒提前拿走了今後三十年的錢,那這錢他也不要了,就當償還養恩了——今後他隻當她死了好了!

謝尚對於他奶娘尚且如此,對於嶽父李滿囤出手自是更加大方。

他嶽父這麼窮還幫他把老婆養大,謝尚如此想:即便聘禮多要點也是當的。所以,這嫁妝隻要還一半回來,他就不予計較——俗話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紅棗既嫁了他,以後有他養,嫁妝多少都用不上。

不過,要是李滿囤給的嫁妝不到一半,謝尚冷漠地想:讓他今後難做,那除了迎娶那日,他往後也不會再來了!

看到謝尚難得安靜地坐在桌邊想心思,謝允青、謝允怡交換了一下眼色,心照不宣地笑了——謝尚的嶽家,一看就窮的很,比如今天這樣的日子,他嶽父老泰山竟然穿了一身布袍,簡直比他們家體麵的奴仆還不如。

所以,謝尚這個穿布袍的老丈人能給他媳婦幾兩嫁妝?彆是幾匹布就打發了吧!

不過這樣也好,往後他們就不必再擔心謝尚的莊戶媳婦將來壓他們媳婦一頭了。

吹打班子的頭目還是第一回遇到小定禮念嫁妝單子的情況——往常隻出嫁前曬嫁妝的時候才念嫁妝單子,那時他們吹打《搬嫁妝》就行了,但今日並不是搬嫁妝的日子,所以這《搬嫁妝》曲子便就不能用。

時間緊迫,吹打頭目來不及多想就低聲道:“吹《招財進寶》!”

“啥?”

聞言吹打裡的其他人都驚了——《招財進寶》這個曲子可是鋪子開業時候吹的,現在吹合適?

“咱們是謝家請的,”班頭深謀遠慮道:“代表男方,現女方念嫁妝,對於男方可不就是招財進寶嗎?”

聽著好有道理啊!吹打們相互看了一眼,然後便一起奏起了《招財進寶》……

曲子一響,周旺臉上的汗立就下來了——新少奶奶念嫁妝,結果自己請來的吹打卻吹《招財進寶》,這是要他的命啊!

下意識地周旺看向謝福,卻見謝福如常站著,並沒出麵阻止。

周旺又看向謝尚,謝尚正一手托頤地倚在桌邊,麵色如此。周旺再看其他房少爺,其中也並沒有人臉色有異。

難不成,周旺想:尚哥兒和各房少爺以及福管家都不知道這個曲子?

哎,彆說,還真有可能——畢竟少爺們的日常不是看書就是寫字,如何能知道市麵上鋪子開業的曲子?

不放心的又看向李氏族人,結果看到李氏族人的目光都在前方的李貴林身上,並沒有人留意吹打。

在座幾十人,周旺擦擦額角的冷汗,心說:竟無一人識得此曲,這可真是神佛保佑——一想到神佛,周旺立刻合掌向天發誓:滿天的神佛啊,信男周旺若得神佛護佑平安度過此,往後初一十五一定吃齋念佛!

生平頭一回在吹打聲裡念文書,李貴林著實清了好一會兒嗓子,方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然後開始念道:“

高莊村李氏三房元嫡長孫女李氏嫁妝如下:

田莊:兩個。其中田莊一:青莊,位於……,有水田……,旱田……,林地……,田莊二:梓莊,……”

開門見山,李滿囤乾脆地讓李貴林把最具分量的田莊寫在了紅棗嫁妝單子的第一條。

“啥?”喜棚內的人聞言一驚,但轉即似油鍋裡濺了水一樣沸騰起來。

“乖乖隆的咚!”李滿園最先擊掌驚歎道:“紅棗這嫁妝值老錢了!”

聽到紅棗的名字,謝尚下意識地瞪了李滿園一眼,心中抱怨:他媳婦的三叔真是太不講究了,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直呼他媳婦的閨名。

謝尚心裡正抱怨著呢,不想李貴銀又高聲附和道:“是啊,滿園叔。紅棗一下子有了這一千多畝地,往後她是不是就要到南城和西城做裡甲,甚至裡正去了?”

於是謝尚又瞪李貴銀,心說他媳婦的這位族兄更是口無遮攔,竟然說他媳婦要去做裡甲——他這都是咋想的?

“傻小子!”李滿園笑罵道:“自古這裡甲裡正都是男人做。誰聽說過女人能做官的?”

“好像是啊!”李貴銀後知後覺地拍了自己腦袋……

聞言謝尚剛鬆一口氣,卻又聽李貴銀問道:“滿園叔,紅棗妹妹如果不做官,那她這麼多地的官,是不是就給她女婿做了?”

“如此,便是謝少爺要做裡正了?”

謝尚……

謝尚覺得他這一輩子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丟臉過——他家世代官宦,他將來可是要走科舉正道的,怎麼可能去做不入流的裡甲裡正?

謝尚覺得他一準地得給他家這回同來的所謂兄弟給笑死了。不想左右瞟瞟,卻見平素最喜跟他較勁的謝允青、謝允怡兩個人臉色難看,並無笑意——謝尚見狀微微一愣,轉即想起剛他媳婦嫁妝單子的第一條,禁不住忽地笑了出來。

他嶽父雖然窮,謝尚暗想:但人品卻是一流——說話算話,無意間竟幫他壓了謝允青、謝允怡和他們的媳婦一頭。

先謝允青小定時給他嶽家下得聘禮是三千兩,如此按照常理推算將來他媳婦進門的嫁妝不會超過六千兩。

而他媳婦紅棗將帶進門的嫁妝裡隻兩個莊子就價值七千兩——他媳婦有這份嫁妝撐腰,宗婦的位置一定能坐得穩穩的!

他爹給他挑的這個嶽家,人品真是極好的!

李滿園和李貴銀一唱一和說得熱鬨,李豐收則看著前方的兒子猶自不敢相信,喃喃道:“兩個莊子,竟都還回去了?”

李高地也是失魂落魄地跟他哥李春山傾訴:“哥,滿囤他真把莊子還回去了!”

李春山歎了口氣,並沒有說話。

李滿倉垂著頭,心情有些沮喪——他都已經想好了,到底要借多少錢了?不想卻是空歡喜一場。

李貴雨默默地看著他大伯李滿囤,覺得他沒有見地——隻要留下一個莊子,他一準就是他們高莊村最大的地主了!

而且下回村裡輪換裡正,也一準就是他了!

作者有話要說:  婚書開頭那幾十個字是百度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