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夫(八月十一)(2 / 2)

抬另一張椅子進門的夥計聞言不覺笑道:“李老爺,這紅酸枝木可不就貴在這木料香沉嗎?一樣的東西原就抵平常木料的雙倍。現再加上李老爺您訂的這套家什用的都是大料,分量便就比旁人更重了!”

聽夥計如此一說,李滿囤再看這紅酸枝椅子便覺得這椅子腿確是比他堂屋的椅子腿粗了能有一寸。

如此李滿囤方才去了疑,高興笑道:“沉好,這酸枝木家什確實好!”

這東西可不就是越沉越值錢嗎?李滿囤高興的想:這銀子比銅重,就比銅值錢,這金子又比銀子重,金子就比銀子值錢——所以這酸枝木的家什就是比其他木頭的家什值錢!

聞言紅棗也去拉了回椅子,結果隻拉開了三寸。

這紅酸枝木的家什好看是好看,紅棗心說:但這不實用啊!

隻要一想到往後她吃飯還得先使力氣拉椅子,紅棗整個人都鬱悶了——花錢買罪受啊!

李滿囤看紅棗搬不動椅子,不禁跟安慰道:“紅棗,你人還小,搬不動椅子是正常。等長大了就好了。”

“不過眼下,”李滿囤托下巴想了想,轉臉問剛收拾好杠繩的夥計:“這位小哥,我打聽一下,你們鋪子裡有類似這樣顏色花紋的輕一點的椅子嗎?”

“有的話,我再加兩把輕點的椅子。”

給紅棗和謝尚一人一張平時吃飯坐。

被問話的夥計聞言一呆,斟酌了好一回方才道:“李老爺,不瞞您說。這酸枝木的顏色和木紋和其他木頭都不一樣。所以小店雖還有雕著這‘福慶有餘’花樣的椅子,分量也輕,油漆也刷的棗紅,但東西和這套擺到一處,便就是俗話說的‘一分價錢一分貨’,完全就是兩樣。”

想魚目混珠的李滿囤……

夥計來過幾回,見過李滿囤好幾次,拿過他給的賞錢,知道他剛發家,想想又補充道:“李老爺,一般花錢買這種椅子坐的客人都是讓家裡的丫頭或者小廝給搬椅子,少有自己搬的。”

“剛我瞧老爺家也有丫頭,如此您隻要使個丫頭給您小姐搬椅子,問題不就解決了嗎?”

早忘了前世餐廳有服務員給拉椅子這回事的紅棗……

先李滿囤聽王氏和李桃花給講過謝大奶奶的排場——出門做客有四個丫頭和兩個體麵媳婦服侍,落座起身都有丫頭媳婦給拉搬椅子。故而李滿囤聞言便覺得有理,點頭讚同道:“小哥,多謝你提醒了我。”

既然謝大奶奶有四個丫頭伺候,李滿囤想:那他閨女紅棗即便減一等,那也得有兩個丫頭服侍才登樣,如此,他得給紅棗陪兩個丫頭才行。

看到四個一腦門汗的夥計拿杠子抬進來的大衣櫥,紅棗不覺皺了眉。

“爹,”紅棗悄悄問李滿囤道:“這衣櫥太重,夥計們才抬了碼頭到咱們院子的距離就累成這樣。等送嫁那天,隻進城就十裡路,然後城裡還要走三裡,最後即便進了謝家,進院子也有不少路,這許多的家什隻靠人抬怕是吃不消。”

李滿囤聽後覺得有理,便想了想然後方才說道:“紅棗,你提醒得對。咱們莊戶家常雖過得辛苦,但隻靠人力的肩挑手扛頂天都隻是百八十斤,何曾扛過這些大家夥?”

“如此,我午晌倒是進城跟人打聽打聽這城裡人都是咋辦的?”

午飯後李滿囤果然進了城,然後至晚方回。

“這能抬重物走十幾裡地的肩夫果不好尋!”晚飯桌上,李滿囤如此開言道:“幸而有朱中人幫忙,給我尋了城裡專給人出殯抬杠的杠夫,方才算是解了我這個難題。”

出殯抬杠,那不是給死人抬棺材嗎?紅棗驚呆了,含著一口飯呆滯地看著她爹,久久不能下咽。

“果真,”王氏卻出言讚道:“這事兒還就得尋出殯的杠夫才能辦!他們手穩,不會磕碰了這酸枝木的家什!”

後晌王氏可是看過這酸枝木的家什了也是讚不絕口。

俗話說“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王氏雖然不懂木頭,也沒夥計給解說,但因使久了家裡原先的家什,現再細看紅棗這套,不過多看了幾眼便也看出了幾分好處。

所以,紅棗轉看向她娘:為了這家什,你們就不介意請專業抬棺材的人來給她抬嫁妝?

說好的忌諱迷信呢?怎麼突然就這麼不講究了?

“就是這話了!”李滿囤高興道:“虧我開始還有些想不通,覺得咱們辦喜事,請家常幫人抬棺材的來幫忙,說起來不大好聽。”

“結果朱中人勸我說這城裡的白事喜事原都是同一幫子人,比如吹打,也是這樣。城裡人辦事都請他們,也沒見有啥忌諱!”

“如此,我就順便把二十四和二十六的吹打班子也請好了……”

聽李滿囤如此一說,紅棗思起前世社團老師說的古人一個曲子吹打一輩子的話,方才釋然——她可是掃除一切牛鬼蛇神的唯物主義者,當不能比她爹娘還迷信!

八月十一,李滿囤頭天請朱中人居中的肩夫頭來了。

紅棗看那肩夫身材壯實,肩膀微馱,脖子後側長著個大肉瘤子便知這是個專業的搬家大牛——前世紅棗看過老舍的《四世同堂》,知道解放前的資深窩脖,也就是肩夫都有這個瘤子標記。

想著當年老北京的窩脖都是活人搬家和死人出殯一肩扛,紅棗便更加釋然了。

去廚房打了四個蛋的蛋茶使四丫送進堂屋給肩夫頭算做自己先前職業歧視的賠罪,紅棗方才回東廂房乾自己的事。

肩夫來看過要搬的五屋子家什後,和李滿囤道:“李老爺,你這家什有些多。城裡所有的杠夫全算上,也抬不了這許多。”

“如此,我隻能儘量地安排人幫你把這最難抬的架子床、貴妃榻、衣櫥、條案、大八仙桌幾樣抬了。”

“這架子床得八個人,貴妃榻四個人、衣櫥一張四個人,兩張也是八個人,條案的兩個案櫥和案桌得分開抬,如此便是六個人,大八仙桌四個人。”

“李老爺,那二十四那天早晌就連我在內來三十個人,每個人的工錢就照昨天說的一人兩百文,然後再包兩頓飽飯!”

“曖!”李滿囤趕緊答應,然後又道:“但有一樣,我家這是喜事。二十四、二十六兩天,你們來事,還請穿得喜慶一點才好!”

“放心吧,李老爺,我們都是辦老了事的,人人都有和吹打一樣的送親行頭!”

一般出殯都在早晌,肩夫頭心想:而這送嫁都在午晌後,故而趕上好日子,他們和吹打喜袍外麵套孝服,一天掙兩份錢都是常事!

送走肩夫頭,李滿囤回來發愁道:“我原想把這家什都請肩夫給包了去,但不想他們人手卻是有限。隻能出三十個人。”

能不有限嗎?紅棗心說:雉水這三裡的小城擱前世就是個大點的小區而已,一天能死幾個人?

能尋到三十個抬棺材的杠夫,已經很不少了,好嘛!

“這下剩的家什,隻各種椅子就有十幾張。這便就得三十來個人抬,然後再有炕桌、炕櫃、書架、陳列架啥的,也都得有人抬。如此,僅家什這處,就還得竟就還差個好幾十人。”

“而咱們一族才百十來人,男丁把咱爹和貴中都算上也抬不了這許多家什!”

“爹,”紅棗思了一會兒道:“既然咱們架子床啥的都請了人,這其他家什也不必那在在聚聚的限定族人,我那兩個莊子,青莊和梓莊有三百多的莊仆,想必能湊出百十人來,如此差不多也就夠了!”

李滿囤聽著有理,然後便點頭道:“不錯,這家什得仔細抬,如此倒是用莊仆放心。”

“對了,似頭麵這樣的精巧物什也是用莊仆放心,不然,若是丟了一兩樣,咱們的臉可就丟大了!”

不是李滿囤不信任族人。這俗話說“人多手雜”,送嫁那天幾百人的隊伍,然後再加上路人的圍觀可保不準人人都是君子。

故此這值錢物件都得落實到專人頭上看管才行。

對族人,李滿囤即便好言囑咐,但若對方不聽,李滿囤也沒啥轍,而對莊仆,李滿囤則可以直接下令——身契在他手上呢,沒人敢不儘心。

作者有話要說:  不管怎麼樣,嫁妝算是找到人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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