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右手一個慢動作(八月二十六)(1 / 2)

頂著大紅蓋頭坐在李貴林的胳膊彎裡, 紅棗感覺很詭異——不該是公主抱嗎?這種貝克抱小八出街的即視感是鬨哪樣?

李貴林看到紅棗發愣不哭,趕緊小心提醒道:“紅棗,哭,快哭!”

聞言紅棗想起自己還有哭上轎這個戲碼, 趕緊地接著剛哭過一場的餘韻,頂著蓋頭“嗚嗚”地乾哭起來, 然後一邊假哭一邊還自我安慰道:哭還是這種坐著的老父親抱合適——公主抱那種的仰天哭, 可是有點瘮人!

王氏原本已止住了淚, 但聽到紅棗的嗚咽, 不禁悲從中來, 跟著又哭了起來……

李滿囤見狀也跟著抹臉……

“怎麼是貴林抱上轎?”看到是李貴林抱紅棗出門, 郭氏娘不解問道:“貴雨呢?”

郭氏尷尬道:“娘,他爺看貴雨年歲還小, 擔心他氣力不夠摔了紅棗。”

說實話雖然丟人, 郭氏暗想:但給她娘誤會然後生出事來將更丟人——無論是李滿囤還是族長,她哪家都不好得罪!

“什麼?”郭氏娘聞言一驚,覺得匪夷所思——十二歲的男孩子抱個七歲的妹妹會抱不動?

但轉念, 郭氏娘想起李貴雨日常並不勞作便知郭氏講的是實情, 然後就不高興地抱怨道:“你這也太沒個成算。紅棗的事一出來,你就該想到這個茬。你們大房幾口人你不知道嗎?”

“再說紅棗才多大, 再重能有一袋糧食重嗎?貴雨今年也十二歲了,即便先前沒乾過啥活,過去一個月好好練練也都練出來了!”

“我看玉鳳,先前也不大出門, 但今夏跟你一起去山頭背菜,二三十斤的菜筐沒幾天不也就自己背回來了?”

“現貴林抱紅棗上轎,從正房抱到大門外,這才幾步路?貴雨怎麼就做不了?”

“多好的一個機會啊,”郭氏的娘看到李貴林把紅棗送進轎子後謝尚拱手相些後搖頭歎道:“竟就這樣拱手讓人了?”

郭氏除了低頭受教還能說啥?她也沒想到她一直引以為傲的兒子會在這件事上丟人。

郭氏她嫂子一旁看著,雖然沒出聲,但心裡卻在嘀咕:貴雨這樣可不行。香兒跟他過日子少不了要吃苦。幸而婚事還有幾年,今兒家去她得跟男人好好提提貴雨乾活的事——這讀書好,乾活也得跟上才行!

聽到謝尚跟李貴林致謝時稱呼李貴林“大舅兄”,李貴雨的臉登時變得極其難看。

對於抱紅棗上轎這件事,李貴雨原本並不上心。

比如六年前他姑李杏花出門上轎,李貴雨想:他奶就跟他爺說過這哥哥弟弟誰抱都是一樣,細論起來弟弟比哥哥抱還更好——這說明連弟弟都能替姐妹撐腰了!

後來他姑李杏花就是由他叔李滿園給抱上轎的。

對於昨日他爺他們商量定了李貴林抱紅棗上轎,李貴雨覺得挺好——李貴林抱就李貴林抱唄!

李貴林是旁支,再抱,也不可能越過自己這個同堂大哥去。

他以前沒乾過力氣話,往後也不打算乾。他的將來,最好是照《神童詩》裡說的“彆人懷寶劍,我有筆如刀”,靠筆吃飯!

但現在看到謝尚和李貴林親熱說話,李貴雨後悔了——謝尚還沒給他見過禮呢!

聽著周圍人的一片議論,以及感受到他們看自己的異樣眼神李高地覺得特彆難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原是莊戶人家的大忌,而他的長孫貴雨似乎將長成這樣一個人。

這事兒不能就這麼算了,李高地暗想,他得趕緊地把貴雨給掰過來,不然將來乾活怕是連滿園都不如。

“滿倉,”李高地和次子說道:“往後這早上裝菜筐的活就讓貴雨和貴祥乾吧!這念書是好事,但隻念書不乾活,可就失了咱們莊戶人家的本分。再說乾活也不耽誤念書。你看貴林家來乾活這些年,學問一點都沒放下,明年都準備下場縣試了。”

李滿倉聽著也覺得是這個理,當下點頭道:“爹,您說的是!”

李貴雨……

看到是李貴林抱紅棗上轎,李滿園心裡也不得勁兒。

貴雨不行,還有他兒子貴富呢。李滿園心想:貴富身板比貴雨結實。抱紅棗走這幾步路實在是小意思。但氣人的是,不管是他大哥還是他爹在覺得貴雨不行後提都沒提他兒子李貴富一聲便就找了李貴林——真是太不把他一家子當事了。

李貴富心裡也是失望,不過他啥也沒說。他爹娘說話做事不靠譜,連帶的他在彆人眼裡也跟著不成器。他想扭轉這個局麵真是太難了。但再難也得做,不然他妹金鳳將來可說不上好人家。

為了他妹那裹腳的苦沒有白吃,李貴富想:眼淚沒有白流,他無論如何都要做個靠譜的人——不能光說不練。

感覺到紅蓋頭下的光線突然暗下,紅棗心裡猜想:這是轎簾放下來了?

心裡如此想,紅棗手腳卻一點沒動。

小心使得萬年船。紅棗想:保險起見她還是等花轎出發了,再打量四周也不遲。

看轎夫上好前門轎板,謝尚抱拳與李滿囤王氏告辭。

目送載著紅棗的花轎在小廝拉著的紅氈護持下走過門前的石橋,然後被客堂周圍鬱鬱的花木所掩映,李滿囤抹一把臉和王氏道:“我得去莊門瞧瞧送嫁安排,你也去洗把臉,準備待客吧!”

桂莊大門外再次鋪了十萬響的紅鞭炮。吉時一到,餘祿點燃,劈裡啪啦的爆炸聲響起,半裡地外高莊村村口等待多時的村人聽到立刻興奮笑道:“來了,來了!”

依舊是銅鑼開道,然後是“肅靜”、“回避”,接著是吹打。

回程時候吹打後跟著的不再是陪娶而是兩對小廝抬著的一對抬盒。紅色的抬盒裡裝著染色的紅花生、綠花生、紅核桃、綠核桃,盒頂上紮著大紅花。

抬盒後麵就是新郎官謝尚,謝尚身後是紅棗的花轎。

花轎的四個角依舊由謝家小廝提著紅燈籠行走照看,洪媒婆和全喜娘則騎著騾子走在花轎的兩旁。

裝著添妝的四個杠箱緊跟在花轎後麵,箱子口貼著大紅封條,上麵寫著“布裙荊衩,儒素家風”——外人一瞧就知道是添妝箱子。

然後方是載著四丫、五丫和張乙等陪嫁丫頭和陪嫁小廝的兩輛騾車。騾車上兩邊貼了紅方寫的“嫁”字,也是讓人一瞧就知道是陪嫁了人。

李家的送嫁騾車走在紅棗陪嫁丫頭和小廝的騾車後麵。

參考謝家來了二十四個陪娶,李滿囤這回也安排了二十四個人送嫁,其中依舊以王石頭、王福生、陳龍等舅家人為首,他們坐在打頭的送嫁騾車上。

謝家少爺們騎著馬跟在李家的騾車後麵,然後才是謝福等人。

眼見迎親儀仗走得隻剩下尾巴,李滿囤還端著銅盆裡的水不肯潑,餘莊頭著急道:“老爺,潑呀,趕緊潑呀!”

“老爺,這嫁出門的女,潑出門的水,您若隻管舍不得小姐,不潑了這盆水。這小姐到了婆家也不安心過日子啊。”

“老爺,您若是真為了小姐好,就潑,趕緊的潑!”

眼見最後一輛騾車駛出莊門,李滿囤咬咬牙,終潑出了手裡的水……

高莊村幾乎全村出動。看到迎娶儀仗行進過來村民們立刻站到官道上攔住了進城的路——理直氣壯地跟儀仗討糖沾喜氣。

高莊村是紅棗的出生地,村人討要喜糖是天經地義。謝福聞訊不敢怠慢,趕緊的讓小廝挑了四筐花生糖、芝麻糖、喜糕、喜餅出來散給村人,村人方讓出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