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石榴(八月三十)(1 / 2)

天完全黑下來的時候, 碧苔進來回說:“少奶奶,張乙和樹林回來了!”

紅棗聞言大喜, 立刻丟下手裡尚榮他們新抄的《百花集譜》裡的菊花簽子,下炕穿鞋道:“快叫他們進來!”

正在炕上看書的謝尚聞聲抬起頭奇怪問道:“怎麼張乙樹林他們出門了?”

紅棗想她爹娘了?謝尚暗想:所以打發人去娘家說話?

“是啊,今天早晌娘說我乖,等你回來我可以請你幫我去摘她院裡的石榴吃。”

“真的?”謝尚的眼睛瞬間就亮了——他娘房前的石榴離地麵近的都給他摘完了, 現聽紅棗的意思他娘是許他搬梯子上樹摘了。

但扭頭看看漆黑的窗戶紙, 謝尚不禁抱怨道:“紅棗,這早晌的事,你怎麼一個下午都不和我說?現天都黑了,你讓我怎麼摘?”

紅棗下午背菊花名背得已然忘了摘石榴這個茬。現聽到謝尚的抱怨,紅棗禁不住心說:記得我也不會告訴你。我還想著自己摘呢!

“雖然娘說讓你幫我摘,”紅棗好聲好氣地說道:“但我看你身形也不高,即便踩了凳子也夠不著樹頂的大石榴。而爬樹滑了腳不是玩的, 所以我今兒下午便讓張乙他們去給我做個摘果器來!”

“摘果器?”

謝尚心說這又是啥玩意?

早晌紅棗看謝大奶奶房前的石榴不是一般的大, 尋常的竹筒根本裝不下,便打發張乙和程樹林去南城外五裡的梓莊找人拿篾子給編個大些的摘果神器。

紅棗看張乙拿來的東西是個比一般竹筒寬了足有一寸的瘦長竹筐,且近筐口處還側開了一個洞, 洞口壓了厚竹片, 手指刮上去堅硬鋒利,正是自己想要的。

紅棗和張乙、程樹林道:“東西做的極好。你兩個今天辛苦了,都還沒吃飯吧?趕緊的吃飯去!”

轉臉又問彩畫:“彩畫姐姐,現廚房還有飯吧?”

彩畫點頭道:“回少奶奶,有的。咱們院的廚房全天都有人。不過現在天晚了, 菜色怕是有限。”

彩畫的爹是雲氏的陪房郝升,她娘就是廚房的管事。紅棗問她倒是問對了人。

紅棗聽說有飯便就罷了。至於菜色少啥的,則沒怎麼放在心上——都這時候了,如果廚房還是應有儘有,那她便要懷疑明天端個她的是不是隔夜飯了!

看紅棗打發走了小廝,謝尚方才好奇問道:“這個鳥窩樣的東西就是摘果器?怎麼使?”

鳥窩?紅棗聞言一愣,仔細看了看手裡的東西,不覺心說:彆說,還真的挺像樹上的喜鵲窩。

紅棗自己想摘石榴,當下如何肯告訴謝尚實話?她笑道:“尚哥兒,這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能說清楚的,等明兒得閒我給你演示一回,你就明白了!”

謝尚……

準備睡覺的時候,靈雨來了,她拿來了打好絡子的玉佩。

其實絡子在玉送來的當天就打好了。

俗話說“會者不難,難者不會”。靈雨的針線原是謝尚一眾丫頭中最好的,不然謝尚也不會想起讓她來打兩塊玉佩的絡子——這兩個玉絡子於靈雨也就是一頓飯的工夫。

自從月前搬回明霞院西院後,靈雨便就沒見過謝尚——謝尚即便每天都來明霞院給她娘請安,卻從不來新房,他需要的一應衣飾都由顯榮他們四個小廝來往傳遞。

現謝尚娶親後宿在內院,靈雨同錦書倒是有機會跟在謝尚身邊,但可惜的是謝尚卻不似先前那樣一見麵便跟她說話,且進了新房後,有少奶奶在,似梳頭更衣之類的事也再不用她來伺候。

俗話說“人走茶涼”。靈雨想:比如先文茵在時,所有人都說謝尚身邊少不了文茵服侍,但現實裡文茵走了兩月,與謝尚的日子卻沒一絲影響——替補來的錦書比文茵為人更和善,行事更大方。

靈雨不想似文茵一般被謝尚遺忘。她和文茵不同。文茵的爹娘是大奶奶的陪房,即便被趕出去,家去後也是使奴喚俾。而她出身莊戶,未來若不得主子看重,到了年歲後便就隻能配小廝做粗使媳婦。

前兩日靈雨得了謝尚打絡子的囑咐後便想借此和謝尚說一兩句話。靈雨一直在等謝尚來找她拿玉佩,但不想謝尚竟似完全忘記了這回事一樣三天來連遣個小丫頭問一聲都沒有。

今兒都已第三天了,靈雨不敢再等下去,方趕現在送了過來。

謝尚是少爺,他忘事不要緊,而她一個丫頭,若也隻管乾等著,問都不主動來問一聲便是失職——都不用等幾年後,新少奶奶若是想立威,現攆了她都是正常。

靈雨進屋的時候看到謝尚坐在梳妝台前正由紅棗給梳頭,立刻便低下了頭。

“奴婢見過尚哥兒,少奶奶。”靈雨端著放有玉佩匣子的托盤屈了屈身。

“絡子打好了?”

謝尚隨口問道,彩畫則走過來捧起玉佩匣子擺到謝尚麵前的梳妝台上。

謝尚拿出匣子裡麵的玉佩對光照了照,瞧清兩塊玉佩的絡子是一樣的朱紅絲線打就的同心方勝,心裡滿意,嘴裡說道:“不錯,有心了!”

看到靈雨,謝尚想起一事,又道:“靈雨,你來得正好。我這兒有個活計,正合你做!”

“紅棗,”謝尚轉與紅棗道:“你那個乾發帽呢?快拿了來。”

“馬上重陽,你得給太爺爺、爺爺和爹娘孝敬針線。”

“我瞧你那個乾發帽挺好用。你這回就孝敬這個好了。”

“靈雨針線好,你把帽子給她,讓她裁縫出樣子來,再拿給丫頭們趕工。”

紅棗……

紅棗沒想到謝家過重陽還有這個講究,一時也是怔愣。而待反應過來,不覺對謝尚心生感激——能想著讓丫頭幫忙捉刀,謝尚對她也算是維護。

“尚哥兒,”紅棗猶豫問道:“這個孝敬,不是我自己的針線不要緊?”

雖然很感激謝尚的維護,但紅棗卻不願弄虛作假——小信誠則大信立。

為一點麵子作假,得不償失!

“主意是你的,就成!”謝尚道:“你這剛進門,褲子還沒做,不能動其他針線。”

聞言,紅棗方才罷了。

打發走靈雨,謝尚把其中一塊玉佩遞給紅棗道:“這塊給你。往後你白天戴在金項圈上,晚上拿帕子包了放在枕下就行!”

“好了,咱們上床吧!上了床,我教你怎麼養玉!”

紅棗……

不就是把玉包起來擱枕頭下嗎?紅棗禁不住在心裡吐槽:怎麼這話到了謝尚嘴裡卻有一種兩人一起養孩子的詭異?

拗不過謝尚,紅棗比平常早的上了床。

謝尚跟著上了床後放下喜帳,然後又從喜帳裡探出頭往外吩咐道:“彩畫,你把帳帷都放下來。炕上隻留夜燈。你們都出去……”

紅棗坐在幽暗的架子床裡看謝尚探頭打發所有人,一副將行詭秘事的模樣,心裡真是又新奇又好笑——真正是閒則生非,紅棗心想:謝家大富,謝尚沒有生存之憂,日常地便就整出賞花養玉這許多的故事來!

安排好一切,謝尚方攏好喜帳,轉和紅棗道:“紅棗,你念過《說文解字》,當知道玉有五德:仁、義、智、勇、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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