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裡的風俗(九月二十三)(1 / 2)

九月二十三一早, 紅棗和謝尚吃過早飯去上房給雲氏請安。

結果剛進院子, 就不知從哪裡飛來一對喜鵲,落在正屋前的石榴樹上喳喳地叫著。

謝尚一見立刻就站住了腳, 高興笑道:“喜鵲, 有喜鵲來了!”

廊下打簾子的丫頭綠茶見了也是喜不自禁,立在門外便衝屋裡喊:“大奶奶,喜鵲來了!”

雲氏聞言自是喜氣盈腮。她走出門來看著樹上歡快蹦躂的長尾巴花喜鵲高興言道:“真是來喜鵲了啊!”

“還是一對,雙喜臨門!”

俗話說“早報喜, 晚報財, 不早不晚報賓來!”

雲氏看這喜鵲一大早就來,心裡便忍不住想這喜鵲這麼早來, 可是大爺的好消息有了確信?

隻不這知這府城的喜報到底啥時候能到?

“尚兒, ”雲氏道:“你和你媳婦這就去你嶽家吧!”

“早去早回!”

言辭間, 雲氏的目光自謝尚和紅棗身上掃過。

“小詩,”雲氏叫人:“你去把前兒大爺捎回來的那對‘榮華富貴’金項圈拿來給尚哥兒和少奶奶戴!”

今天紅棗和謝尚穿的也是雲氏給拿來的一匹料子做的情侶裝。

紅棗沒想到雲氏會這麼龜毛,連她跟謝尚兩個人戴的金項圈的花樣不一樣都要給換成一樣。

簡直強迫症!

不過想起這對金項圈是她公公給捎回來的, 紅棗轉念又禁不住懷疑:其實這強迫症是她公公,她婆婆隻是為虎作倀?

為給李貴中過百日, 王石頭和李桃花他們昨兒後晌就來了桂莊。

時幾家人剛吃過早飯, 正看丫頭收碗。聽陸貓兒跑來說紅棗和謝尚來了, 李桃花立就禁不住笑了。

“哥, 嫂子,”李桃花笑道:“咱們紅棗戀家呢,瞧這一大早的就迫不及待的來了!”

想想不對, 李桃花直言問道:“哥,嫂子,咱們貴中這麼大的事,你親家公親家母不來嗎?”

這可不合禮數!

李滿囤趕緊解釋了一番,然後最後總結道:“大哥、表弟、桃花,我這親家公現人在府城等榜,根本就不在咱們雉水城。”

“昨兒據說就是發榜的日子。中不中的他現倒是知道了,但親家母這邊卻還得在今天留在家裡等信——我這親家公這回若是真中了,今兒就一準得有信來,她得張羅招待。”

“本來似親家家裡有這麼大的事兒,紅棗和她女婿不來咱們也不能挑理,所以一會兒她兩個若是得了什麼信要早些走,你們也多擔待些!”

“哎呦,大哥!”去了疑,李桃花立刻恢複了一貫的爽快:“你這說的什麼話?你親家公科舉能中,那可是大好事!咱們跟著喜歡還來不及呢,提什麼擔待!”

“隻這麼大的事兒,你先咋不早說?”

“這親家科舉的事兒我能隨便說嗎?”李滿囤攤手:“紅棗告訴我這事,原隻是叫我去疑。”

“我若往外說沒得讓人以為紅棗對娘家人編排婆家大事!”

“這也就是當著你們幾個我才說。不然在事情確定前,我啥都不會說。”

“前兒我去村裡請人,爹讓我給我親家下帖子,我便是提都不沒提!”

“沒提就對了!”李桃花點頭道:“哥,咱爹藏不知話。這事他知道了就等於咱們晚娘知道了。而咱們晚娘,就是個是非精——沒事兒都能給你生出事來!”

“所以依我說一會兒他們來了,你還是啥都彆說,問也彆說。橫豎你親家中不中就這一兩天的事。”

“等過了這兩天,你咋說都無礙了!”

“嗯!”聞言李滿囤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

一時見麵,李滿囤看紅棗穿著和謝尚一樣的杏色織金芙蓉牡丹壽字繡袍,帶著一樣的芙蓉牡丹金項圈,掛著一樣碧玉佩,便知謝家待紅棗不錯——紅棗的衣裳、項圈和玉佩都不是嫁妝單子裡的物件,可見這都是謝家給紅棗新做的。

新媳婦一進門,沒遇年節便就給做和兒子一樣的新衣裳、打新首飾,李滿囤心中寬慰:這謝家大爺大奶奶真是少有的厚道人啊!

如此,把紅棗給他家,倒也罷了!

候謝尚和紅棗行過禮後碧苔和金菊也上前給李滿囤和王氏請安。

碧苔和金菊作為丫頭日常陪伴紅棗在內院,並不似張乙、陸虎能來家。

李滿囤見兩個丫頭,特彆是金菊,不過半月未見便比印象裡白胖了一圈,便知謝家日常夥食極其不錯——丫頭都能吃胖成這樣,紅棗作為少奶奶自是也不會差。

做為一個莊戶,李滿囤這輩子最關心的就是溫飽——他家日常的溫飽以及紅棗嫁人後的溫飽。

現李滿囤眼見紅棗的丫頭都穿戴一新,吃得白胖,算是對紅棗的日子徹底放了心。

他對的得起他閨女了,李滿囤暗想:他給她找了個能吃飽穿暖的厚道人家!

因為對紅棗境遇的滿意,李滿囤看謝尚便就覺得特彆順眼。

可巧丫頭送蛋茶來,李滿囤便招呼道:“尚兒,來吃蛋茶!”

謝尚看一碗蛋茶隻兩個雞蛋,自是欣然從命,在李滿囤身邊坐下。

為了表示對謝尚這位嬌客的歡迎,王氏不滿足於隻拿兩個蛋茶招待女婿,她吩咐丫頭拿盤子裝桃酥、果子來做茶點。

王氏的話提醒了紅棗,她讓張乙陸虎等把雲氏先前給的四個零食捧盒拿來。

李滿囤看到小廝拿來四個捧盒,卻沒有禮單,不覺奇怪問道:“紅棗,這是啥?沒禮單嗎?”

和謝家走了幾回禮,現李滿囤也知道送禮收禮,禮單先行。

紅棗笑道:“爹、娘。這捧盒裡都是前幾日我公公從府城捎回來的吃食。然後我婆婆說今兒我弟過百日,家裡親戚多,倒是拿些來給大家吃了熱鬨熱鬨。便給了我這許多。”

“這些都不在百日禮裡。百日禮另有禮單,等一會兒爺爺他們都來了之後,尚哥兒和我再給您呈禮!”

說著話,紅棗打開捧盒,露出裡麵各色的糕點糖果,眾人瞧見少不得驚訝議論讚歎一回。

王氏見狀便讓丫頭桂香收了桃酥果子,改裝了捧盒裡的吃食來給眾人嘗鮮。

美食總是讓人心情愉悅。幾家人圍坐在堂屋桌邊,一邊吃著蛋茶,一邊品嘗這輩子從沒見過吃過的茶點,間或再問一回謝尚或者紅棗所嘗茶點的名字,真正是其樂融融,一堂和氣。

紅棗記著謝尚的話。她在她姑李桃花問她梨膏糖的時候趁機說了一回梨膏糖的藥用。王氏聽後暗記在心,轉身便使丫頭悄悄包了一半私藏起來。

吃喝得正熱鬨,陸貓又跑進來說李氏族人來了,李滿囤聞言自是立刻去莊門迎接,謝尚也一處跟著。

李高地穿著綢緞長袍站在莊門口看到謝尚親自來接,自覺頗有麵子,揚聲笑道:“哈哈,尚兒,你來得倒早!”

謝尚笑笑,抱拳問候道:“嶽祖父,您身體安康!”

“安!安!”李高地點頭答應,還想再說,卻見謝尚已經轉向他哥李春山:“嶽二祖父……”

李高地不好攔阻謝尚跟族人問安,便隻能和長子笑道:“滿囤啊,今兒紅棗和她女婿今兒來的倒早!”

“你親家公和親家母也都一起來了吧?”

“爹,”李滿囤輕聲道:“今兒隻紅棗和她女婿來了,我親家公親家母都沒來!”

“沒來?為啥沒來?”

“你不是都下帖子請了嗎?”

對於謝子安沒來,李高地極為失望——他今兒沒得謝家大爺給敬酒了!

李高地原本就是個大嗓門,現在因為太過驚訝,這嗓門就更大了——幾乎所有人都聽到了李高地的話,紛紛看向李滿囤,連整和李貴林一起說話的謝尚也不沒例外地豎起了耳朵。

“爹,”李滿囤淡定回道:“這事說來話長。等過了今天我再告訴您!”

李高地不明就裡,有心想問,但看周圍都是人,也不知是否有妨礙,隻能點頭道:“嗯!”

謝尚聞言一笑,繼續和李貴林說話。

在大紅喜報糊上大門門楣前,謝尚一點也不想和旁人提他爹秋試的事——沒心思,也沒必要!

離開莊門往裡走,李豐收趁機問道:“小叔哥,剛你說滿囤下帖請誰沒來?”

李高地:“紅棗公婆沒來。”

李豐收一聽也急了:“為啥?”

這結親才隻半月,還是認新親的階段,這親家怎麼就突然不走動了呢?

李高地搖頭:“隻說有事,並沒細說。隻能等飯後再細問吧!”

李豐收點點頭,他轉頭看看和他兒子說話親熱的謝尚,心說:這謝少爺看著不似對他們李家有意見的樣子啊!所以,這謝大爺和謝大奶奶今兒到底乾啥不來呢?

自從知道紅棗和謝尚定親的消息後,李貴雨沒事便就想著得謝子安青眼,然後跟他大伯一樣得莊子、開鋪子、嫁妹子,走上人生巔峰……

李貴雨想的挺好,隻唯獨沒想到謝大爺今天會不來。

故而李貴雨對於謝子安今兒沒來比他爺李高地還要失望——李高地今兒雖然喝不著謝子安的敬酒,但謝尚的敬酒卻是一定沒跑的。如此他在旁人問起他孫子貴中百日酒的時候,也還是有的顯擺的,隻是不夠那麼顯赫罷了!

等李高地進了主院,王氏和紅棗少不得都上前見禮,寒暄一回。

於氏在聽說紅棗公婆沒來的時候還曾私心裡猜測了一回紅棗不得公婆喜歡,但打進屋看到桌上新收拾出來的八個盤子裡的點心蜜餞後立便知道自己剛剛想錯了——這許多的稀罕吃食,不用說都是謝家給紅棗拿回來的。

紅棗公婆既然能想到給紅棗稀罕吃食幫她在娘家掙臉,於氏暗想:那今兒不來必是有其走不開的道理,而不是故意地下紅棗娘家麵子!

隻這謝家大房到底有什麼事呢?這段時間滿倉忙於農忙,沒怎麼進城賣菜。明兒倒是叫他進城打聽打聽!

於氏仔細打量紅棗,她見紅棗衣飾華貴、神態安詳、請安問好不疾不徐,不覺暗歎紅棗有心思、沉得住氣,臉麵上竟對於婆家的事一絲不帶!

看看紅棗,再看一眼身邊的李玉鳳——於氏看到李玉鳳見到紅棗不說笑臉相迎,主動過去遞話,反似個霜打的茄子一樣耷拉著個腦袋,全身寫滿了“不願意”,不覺心塞:她兒子滿倉咋生了這麼個榆木旮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