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好(十月十二)(1 / 2)

自從有人來回謝子安車馬進了城後,雲氏就想去垂花門候著去了, 隻老太爺不發話, 雲氏便隻能按捺住自己內心的急躁, 做若無其事狀地在屋裡焦心等待, 以免被其他人瞧出端倪來嘲笑。

直等傳話的人來說謝子安已經在府門前下了馬車, 老太爺方才哈哈一笑和眾位兒子說道:“子安可算是到家了,咱們且出去迎迎他吧!”

聞言老太爺在家的十二個兒子都點頭稱是, 老二謝知遇和老十三謝知微站起身上前一左一右地攙扶著老太爺往二門來。

雲氏跟在老太爺和十二個叔叔後麵往外走,心裡急似火燒, 就擔心不等走到二門謝子安就到了——從大門到五福院才幾步路?

結果不想連家裡才裹腳的女孩兒都從屋裡挪走到二門了,謝子安卻都還沒進來。

雲氏心裡疑惑剛想打發人去瞧,便聽謝知遇吩咐道:“來個人出去門口瞧瞧子安在外麵乾啥呢?怎麼還不進來?讓老太爺在這兒乾等!”

雲氏不覺橫謝知遇一眼,心說:老太爺都沒發話, 你急什麼?

轉眼打聽的人回來稟告道:“回二老爺的話, 老爺在府門外答謝道賀, 想必再一會兒就進來了!”

聞言老太爺心中了然,和一眾兒子笑道:“子安既然有正事,那咱們就再等等!”

老太爺就喜歡謝子安的這份隨性,這是他年輕時所沒有的風範——人不輕狂枉少年,他當年無論中舉候還是中進士後當著人都實在是太謙虛了!

謙虛不是不好, 但過分的謙虛就是不自信!

他當年若是能有他大孫子謝子安的這份自信,他的人生可能便是另一番際遇。

謝知遇心說謝子安現能有啥正經事,還不是臭顯擺?但老太爺發了話,他不好否決, 隻好點點頭,心裡則不以為然。

其他人也都作如此想,但眼見老太爺袒護明顯,便都麵露笑意頻頻點頭表示認同!

謝子安也沒太讓老太爺久等,畢竟他從不是一個平易近人的人,而他現有了舉人功名,能夠出仕,已算官身,在禮法上除了宗族長輩其他平民百姓見他都需行禮致意,即便他瞧不到或者根本就是無視。

謝子安在享受夠萬眾矚目萬眾致意的感覺後便一馬當先的進了內院的垂花門。

進門瞧見地上當中的擺墊,謝子安按規矩給老太爺磕了三個頭。

老太爺受了大孫子的禮後上去前親自扶起謝子安道:“十年寒窗苦,一舉天下聞。子安你今科折桂,實是我謝家光宗耀祖的大喜事。”

“子安,你且起來,有話咱們都進屋說!”

聞言謝子安順手扶住老太爺的胳膊,立便擠占了他二叔謝知遇的位置。

“太爺爺,”謝尚跟著上前極自然地挽住了老太爺的另一邊胳膊驕傲笑道:“我把爹給迎回來了!”

“好!好!”老太爺似一無所覺地開懷笑道:“我就知道尚兒你能行!”

被擠到後麵的謝知微下意識地和身邊的謝知遇對視一眼,均看到了對方眼裡的無奈——謝子安原就不好相遇,這回中了舉,勢必將更霸道!

雲氏站在一旁看著離家二十天的丈夫穿戴著一身青色的舉人服飾腰杆挺拔地立在一眾兄弟之前,似一竿青竹立於周圍花團錦族之中,心中歡喜,但礙於禮節不能上前說話,便隻兩隻眼睛似被膠黏住一樣粘在謝子安身上。

和老太爺說話的謝子安心有所感,下意識地回頭瞅見,立衝雲氏微微一笑,雲氏看到,隨即就圓滿了——她男人看到她了,知道她來迎他了,還對她笑了,真好!

紅棗站在雲氏身邊將一切儘收眼底,心說她公婆又發狗糧!

進屋後少不得一番寒暄。候謝子安說一回府城鹿鳴宴的經過,老太爺笑道:“子安啊,你回來得正好。再有三天就是十五,正合開祠堂把你中舉的事祭告祖先,寫進家譜!”

謝子安笑道:“爺爺說的是。再就是上月尚兒娶了親,尚兒媳婦的名字這回也可一並添進家譜!”

“如此便算是雙喜臨門!”

聞言屋裡不少人,特彆是女人的目光都落在紅棗身上——剛進門就能和公公中舉這樣的大事一起載入族譜,女人們不無豔羨地想:尚兒這個莊戶媳婦的運氣真不是一般的好——一個旺家的名聲就這麼到手了!

往後除了她自己沒福,長不大,不然這謝家宗婦的位置一準坐得穩穩的,誰也擠不掉!

真是讓人眼紅啊!

紅棗沒想到謝子安連半月後的冬節都等不及,這便就要給她上族譜,心說她公公的性子真是夠急的,連半個月也不能多等。

但事已至此,她也不能說不,便隻能順勢而為——現唯一慶幸的就是謝尚還算孺子可教,她名字和他綁定在一起,不算太吃虧。

感受到周圍豔羨的目光,紅棗昂首站著,自我安慰道:隻看這些紅眼病,就知道她上族譜不吃虧,不吃虧……

謝尚也沒想到他爹會一進門就當眾提給紅棗上族譜的事——畢竟出門前他爹還有猶豫,但意外之後便覺安心。

俗話說“名正言順”,紅棗幫他娘管家沒得祖宗認可如何能夠服眾?

如此他往後搬去外書房也不必擔心紅棗擺不平家裡這許多的長輩了。

他媳婦紅棗人能乾,除了不耐煩做針線,其他都無可挑剔——他很滿意。

雲氏倒是不意外謝子安的話,畢竟打一開始,謝子安就中意紅棗做兒媳婦,而現在她也挺滿意紅棗這個兒媳婦——俗話說“兒子隨娘”。紅棗年歲雖小,但從進門一個月做褲子、做柚子茶、做燜燒菜來看人不是一般的聰慧,由此可知將來她生的兒子一準的也差不了,能挑宗嗣。

如此,雲氏暗想:依老爺的主意早些給紅棗上族譜倒好,她也可派些族務給她練手,讓她把這家早些管起來。

午飯的接風宴就開在五福院。因為多年來謝子安就是宴席的中心,所以今天的酒席比往日其實也沒啥特彆不同——甚至謝子安今兒喝的酒還不及重陽那天喝得多。

老太爺知謝子安必是近來喝酒喝疲了緣故,故而也不勉強。席後便打發他和謝尚同雲氏紅棗一起家去歇息。

謝尚知他爹娘許久不見定有話要說,一進明霞院便嚷嚷說喝多了頭暈要睡覺。

謝子安知他心意便就沒揭穿他隻喝了三杯的事實,揮手打發他走,雲氏便囑咐紅棗回屋後泡了柚子茶給謝尚喝過後再讓他睡,紅棗自是答應。

謝子安進上房換了家常衣裳後立便往炕上一倒,歎息道:“可算是到家了!”

雲氏捧了丫頭新衝的柚子茶給謝子安道:“老爺,您喝碗柚子茶解解酒!”

謝子安靠在大靠枕上頭枕著自己的胳膊,晃著二郎腿懶怠起身,便隻張著嘴不動彈。

雲氏見狀便讓丫頭拿小瓷勺來,然後舀了柚子茶喂到謝子安口中。

如此足喝了半碗茶,謝子安方才揮手叫停,然後告訴雲氏道:“今兒我其實沒喝多少酒。很不用解酒。”

雲氏疑惑:?

謝子安訴苦道:“我這些日子應酬同年天天喝酒,偏還都不是什麼好酒,喝得我頭都疼了!”

同年是仕途上天然的同盟軍。謝子安雖然一貫任性但自決定走仕途便就隻能耐著性子應酬。隻同榜百人,哪裡能家家都似他家有錢,所以這些日子謝子安小飯館就沒少去,濁酒便沒少喝——謝子安是真心覺得自己這段日子吃了苦,受了罪,不是無病呻吟!